第3章 棋王小李的难处

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在皖省合城环城公园西边的象棋摊旁，出现一位年轻健硕的小伙子，他左手提着一个透明塑料大水杯，里面灌满已经被闷成浅红色的茶水，右手拿着一把折扇，小伙子大裤头的还兜里揣着一个收音机，慢慢悠悠晃荡到一群低头厮杀的“臭棋篓子”里。

“呦呵，有一阵子没见到李小棋王了，怎么样棋王今天是品棋还是下两盘？”不知何时，一位老人发现了正在人群外围观棋的年轻人，略带调侃的说了一句。

在夕阳的余晖里，正在要伸手拿黑色棋子的“炮”去吃对方“车”的一位老人，一抬头看见站在人群外围的年轻小伙以及他脸上露出的一丝邪笑，立即像触电般又收回了手，“小李，你笑什么？”

人群自动为这名小伙子让开了一条缝隙，只见这小伙继续讪讪一笑，慢悠悠走进了棋盘。

“老王头，你这手炮打当头车要是走了，不出三步准得投降！”刚在棋局旁站定的李元昊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

“怎么地？这局棋你是来为老陈支招了啊？”被呛了声的王老头显然有些意外，“老陈你下去，让他来，我还就不信了，到了这一步，红方还有啥变数？”

“小李子，你来吧，今天我状态不好，已经连输了两局，这局棋你可得给我赢回来！”坐在老王头对面的老人，有意给他让座，李元昊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到老王头对面的折叠凳上，把水杯放在脚边，右手“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交左手拿住，伸手一划，让老王头继续。

老王头犹豫很久，鉴于李元昊过往四年在这片老棋友中的辉煌战绩，以及自己空空荡荡的后防线，还是没走炮打车的定式，而是炮沉底，准备抽将！

十分钟后，人群中嚯的一声，这局黑棋中盘双车一炮四卒仕象俱全、红棋只剩一车一马两卒和一象，自李元昊上场后，红棋一改全面防守的态势，车马配合，全面进攻，最终凭借红棋一车换黑棋双车的巧妙陷阱，靠卒子和马的配合逆势翻盘。

“小李，真有你的，这局我服！”老王头提起搭在膝盖上的白毛巾，擦了把脖子上、脸上的汗水，然后故作潇洒地将棋子放回盘中，一边放还一边用眼睛斜瞅着站在李元昊背后的老陈。

“小李子，好样的！可算是灭了老王嚣张跋扈得气焰！呵呵，，，走，还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去马店羊肉！”老陈这时显得颇为高兴，拉着正在大口喝茶的李元昊就要往外走。

“咳咳。。。”被茶水呛到的李元昊擦了擦流到短袖汗衫上的水渍，又朝老陈头摆了摆手“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不就是一盘棋么？再说我才下一盘，今天准备下三盘呢”

周边围着的老家伙们一听这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神经一样，全都讪讪然朝四面八方走开。“嘿，我说各位大爷，怎么滴，都不愿意跟我下了是吧，这样吧，我让一车一马，你们有人敢应战么？”

眼瞅着没人应战，李元昊故意大声地朝几位老人喊话，“老李头，来来来，咱们下一局，我让车马可以不？”

光着头的老李一听这话，拿起放在身旁的一个袋子就走开了，“我还要去游泳，就不跟你下了！下次吧！”

“别啊，李老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你那袋子里衣服都是湿的，明显是已经游过泳了嘛，来来来，我教你一招刚学的冷门布局法，叫弃马偷车，这种阴招最适合您这种聪明绝顶的老头了！”

说着话，李元昊上前一步拉住老李，拖着他走到棋盘边。

一个多小时后，已经连胜三局的李元昊看着空荡荡的水杯和对面抓耳挠腮的小老头，萌生了一丝愧意。

恰好这时，人群中的老陈头故话重提，“走吧小李子，去喝羊肉汤去吧，我们这里的老头，可都已经服了你！从你上大一开始，环城公园的棋坛就已经陆续被你给挑了！”

就这样，在暑气蒸腾的夜色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地走向永红路上的马店羊肉馆。

“老板，两碗羊肉粉丝，六个烧饼！”，远远看到正在路边忙活的老板，李元昊就喊上了。合城市区不大，这间小店却名气很大，路边停了不少车，其中还有几辆豪车，也在佐证着这家店的名气。

按理说像李元昊这样土生土长的皖南人，不应该会对羊肉汤、烧饼这类北方美食如此着迷，但自从在大学食堂里第一次吃到羊肉粉丝，他的味蕾就被这种美食彻底征服。尤其是在国庆打工时，被同宿舍的李晓雨带着进了一次马店羊肉馆，那种白汤羊肉片在孜然粉、青葱和白菜叶的组合助攻下所散发的略带膻味的热气，以及酥脆烧饼沾上汤汁后，在口腔里迸发出麦粉的回甘和绵软，似乎是唤醒了李元昊脑海中的深层美食记忆，让他欲罢不能。

也因为对这一口羊肉汤的共同爱好，让李元昊和老陈头从棋友一步步走到忘年交。隔三差五，下完棋以后，两人会一起到马店羊肉馆喝完羊汤，不过都是老陈头付钱居多，特别是相熟以后，偶尔一次让李元昊买次单，隔不了三五天，老陈头总会用各种办法回请一次李元昊。

“老板，你别听他的，我晚上吃不了那么多，两碗羊肉粉丝，两个饼就好！”老陈头拉着李元昊坐在路边的桌子上，一边剥蒜，一边故作神秘地对李元昊说：“上次你让我留心的事情，有门路了！”

晚上9点半，李元昊赶在宿管查房之前回到宿舍，这时的宿舍里只剩下他和王阳两个人了，临近毕业，原来拥挤不堪的六人间里，已经陆续搬出去了四人，有人回家，有人找到工作已经出去和女友合租房子，过上令人羡慕的同居生活。

“耗子，你晚上去哪了，不是又跟那帮老头喝酒去了吧？”刚进宿舍的门，正在埋头整理简历资料的王阳就忍不住发问。

李元昊默不作声地爬上自己的床铺，踢掉拖鞋，右手用力地扇着扇子。脑海里还在回想这吃晚饭时老陈头的话。

李元昊，男，21岁，皖省皖水县人，年幼时父母出门打工，此后只有过年时才回家，李元昊由爷爷李德林老人抚养长大，18岁那年高考时才第一次进县城。中学里，李元昊成绩一般，，老师和家人预测他只能读大专或者高职院校，但高考时李元昊超常发挥，进入皖省省会城市合城读大学。自幼跟着爷爷学会下象棋，更因为自小缺爱和玩伴，对象棋一道便颇为沉迷。

进入省城读大学以后，因为家庭条件困难，学费住宿费由国家特困生政策包了，但生活费的压力，还是让他自军训以后四处打工，因此学校生活也索然无味，偶然一次在学校附近的环城公园发现一群爱下棋的老头，此后打工之余，只要有休息时间，他都会在晚饭后的空档，来到公园里与老头们切磋棋艺，四年下来，与老人们相处的颇为愉快。

晚上，在羊肉汤馆，当李元昊和老陈头低着头吸溜着羊肉汤里的粉丝时，李元昊随身携带的小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新闻。

“预计今年我国高校毕业生人数将首次突破700万，为扎实做好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教育部、人社部等五部门今日联合印发通知要求各地政府要切实为应届毕业生找工作创造市场条件。。。。。。”

听到这里时，已经满身大汗的老陈头才缓缓开口，“上个月你说想在毕业以后，找个不要钱的住处，我当时还骂你是痴人说梦话，在这省会城市里，万事都为钱，哪有那样的好事情等着你！不过，你小子，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