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加班

“鲁冬，醒醒，开会了！”

以极不舒服姿势歪在椅子上睡着的鲁冬被同事叫醒，他艰难的挺直酸胀的脖子，眼神迷离的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凌晨3点。

今天晚上，树袋熊公司的新运营系统就要上线了。项目组的人已经为了上线，连续997了一个半月，最后两天更是不眠不休的冲刺。大家都相互拿黑眼圈打趣，说自己是树袋熊公司的首席熊猫。

亢奋的组长在哇啦哇啦的讲上线最后一天的注意事项，鲁冬的思绪却依然停留在刚才的梦境中。

不知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结尾都是两个少年的背影，一红一绿，一男一女，始终看不清楚相貌，梦里都会有个苍老的声音，用不同方式出现，问他同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刚开始，鲁冬都是猛然惊醒，在手机里到处查周公解梦，看看这到底预示着什么。梦境里的一切都很奇怪，老人和男孩女孩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没理由反复梦到。

父母都已经去世，自己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到了树袋熊公司当社畜，不是996就是997，根本没有时间交女朋友，彻底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梦见的次数多了，就索性当那是财神爷和善财童子了。

“系统切换成功后，鲁冬盯外卖板块；王森盯堂食点餐板块!谁都不能出问题，你们两个PK!如果一切平稳，周末全体放假，我们去正定团建！散会！”组长发号施令完毕，偷偷溜回小屋睡觉去了。

一地鸡毛！鲁冬面无表情，心里跑过一万个羊驼。

系统上线后，就一个主管岗位，老板明明已经答应了自己，但看样子，这也是要在最后一刻，拼尽最后一滴血才能拿到的意思。本来就因为金融板块裁撤，鲁冬不得不转到业务运营这边东山再起，还得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万恶的资本家！大厂凛冬将至，而自己眼看就30岁了，没有业绩不好换槽，只能以退为进！

鲁冬习惯性的掏出兜里的小银梳子，仔细梳头，这是他应对日渐衰退的发际线的心里安慰，也成了思考问题的习惯。鲁冬把满脑子的债券、票据、供应链、账户等等思绪赶到角落里，静下心开始认真的学习餐厅运营的套路。

好在上线很成功，PK也有惊无险的胜出。鲁冬稳了。但王森离职时，看向鲁冬的眼神却是鲁冬新的梦魇。

在团建的酒宴上，鲁冬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主管级别的身份标识，一枚刻有自己名字的金戒指！还来不及品尝喜悦，就迎来了必然的结果，鲁冬喝大了！

眩晕，控制不住的眩晕，长期加班的体力透支，加上宿醉，鲁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窗帘，对面隆兴寺的屋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绿色的琉璃瓦透出沉静的气韵。昨天没有心情注意周边的环境，今天自然不能错过美景。听说这里有很多宋代的遗存，摩尼殿、号称东方美神的倒座观音、千手千眼观音等等，一向喜欢北宋市井繁华的鲁冬决定去看看。

倒座观音优雅端庄，抱膝动作格外的潇洒，似乎是走下神坛，坐在信徒身边在专心聆听祝祷。鲁冬拿着手机，在不同的角度，信手拍了很多照片，总觉得微微俯视的菩萨在静静的和自己目光交流。

鲁冬索性放下手机，立在菩萨前，仰头仔细的看。习惯性的又把银梳子抓在手里。一阵眩晕袭来，鲁冬刚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颈椎，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恍惚间，自己似乎飘在了空中，原本疼痛的颈椎，满嘴的口腔溃疡和隐隐作痛的胃都没有了存在感，四肢百骸无比舒畅。

四周漆黑一片，远处有点光亮吸引着鲁冬“飞”了过去。到了跟前，鲁冬怀疑自己是在看环幕电影，还是个古装片。

画面里，是一个热闹的夜市，摊位上都点着明晃晃的灯，大街上也到处都是各种造型的花灯。夜风中招展的幌子在各色灯光的照映下，越发鲜亮起来，满月都失了颜色。

大街上男女老幼熙熙攘攘，都是窄衣窄袄长裙盘发的古装造型。远处的灯火里，似乎就是那个《清明上河图》里经典的拱桥。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把这桥深深刻在鲁冬的心里了。这是《琅琊榜》团队出品的吧，布景够精致的嘿。鲁冬暗暗叫好。

夜市铺户各自的摊位上，各色吃食码放成小山一样，炉红火旺，蒸汽氤氲，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切都特别真实。鲁冬远远的咽了咽口水。

“猪肉大葱包子，刚出锅的热包子！又喧又软，薄皮大馅，香喷喷一咬满嘴油的大包子嘞！”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一身墨绿色衣服的男孩子，在大街上卖力的叫着，把买包子的人引到身后，交给爹娘照应。

   正在这时，附近写着“王家风干野兔肉”的摊子边，起了点骚乱。一个胖子在朝着一个30岁左右年纪的男子咆哮。“叫花子，你干嘛？找揍啊！”

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摸样的人抓起两块兔肉，狠狠的扔到地上，趔趄着朝北快走几步，站在“王家风干野兔肉”北边两丈开外的地方，气愤的跺着脚。

胖子怒不可遏的冲了上去，右手的拳头已经挥起，左手里还握着黑黑的秤砣，随时准备再帮拳头一把。周围的几个闲汉也都围拢了过去。叫花子匆忙往边上躲，眼看着就到了男孩子面前了。

男孩赶紧窜出去，挡在自家摊位前。

眼前这个叫花子，一身灰不溜秋的破棉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脏脸上，有张醒目的歪嘴，半张着。因为害怕，整张脸都略微扭曲着。

转眼间，胖子的拳头已经落在了叫花子头上。他抱头蹲下，浑身哆嗦。

也不知道这剧叫什么名字，演的还真不错，有空得上网搜搜，好好追一下。鲁冬看的津津有味。

“王老板，大过节的，别跟这叫花子一般见识，小心伤了手，影响生意。我跟你过去，称两块兔肉，打一壶仙醇，给我爹打打牙祭。”男孩子眉开眼笑的拦住胖子，又回身从蒸笼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挽着王胖子胳膊，半拖半拽的就想往“王家风干野兔肉”走。

这孩子挺机灵！鲁冬一边看一边评价。

胖子一把甩开男孩子，上去一脚把叫花子踹倒，叉腰站着恶狠狠的大声嚷嚷，“臭叫花子，敢糟蹋我的兔肉，祸害我的生意，赔钱！黄十八，你不是管闲事吗，叫花子不赔，你们家赔！那两块兔肉卖你了，十两银子，限期一个月，到时候拿不出钱来，哼哼，看我不砸了你家包子摊！”

“呦，王老板，这银子挣得真容易啊，大家伙好歹都是街坊，人家十八也没少帮你跑腿，哪能这么欺负孩子呀！”倚在孙家茶馆门口看热闹的年轻女人，磕着瓜子，笑吟吟的说。

这几个演员演的不错，黄十八这个名字起的也很喜感，可怎么都是生面孔啊？天天忙的没时间看电视，现在的小明星们，果真一个都不认识了？就是这年轻女人看着怎么这么像那个倒座观音？鲁冬看的有点吃惊了。

那胖子好像有点怕那个女人，但还强撑着，大声说：“那也得赔呀！两大块肉呢！”

“呦，可不是吗！除了银子，咱还有更好的办法呢！”女人慢悠悠的走到胖子跟前，递给他一碗药茶，轻声细语又不容置疑的说：“做肉最讲秘方，这黄家的包子做的香，全靠肉馅调的好，让黄家给你调个做肉的方子，教你好好煮肉，轻轻松松不就多卖十两银子吗。到时候，我们街坊四邻的都去给你捧场。”

    那胖子果然听话，只是还不肯流露出来：“大过节的，不跟你们一般见识。黄老大，一个月后，拿不出秘方，我砸你家包子摊！”胖子趾高气扬的走了，路过叫花子，狠狠的踢了一脚。

画面上，那叫花子眼看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也太狠了，居然把人踢晕了 ，那个胖子真不是东西。鲁冬正看得投入，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往下拽，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