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医院

       难得带薪休息一天一夜，小秋踏实地、美美地睡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洗漱收拾，准备出门。站在衣柜前思忖了半天，最后挑了挑眉做了决定，穿了一条超短牛仔裤，连帽网状卫衣，内增高运动鞋，同时画了个浓妆就出了门，直奔人民医院——当然，依旧不忘记带上她那廉价的镶钻颈圈。

        到了人民医院大厅，小秋摘下墨镜，打通了纸条上的电话，三声“嘟”响的提示音后，随即传来了一声很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喂，哪位？”小秋显然是有备等待，立马发出甜腻的声音说：“哎呀，您好您好，我是丽姐让我过来找您的，您......”小秋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上四楼，电梯口右手第3个办公室。”说完不待小秋接话，就“咔嗒”一声挂了电话。小秋既不满又无奈的冲着电话做了个鬼脸，叹了一口气便按照电话里说的上了楼。

        到了四楼右手第三个办公室后，看到门上赫然写着六个字“特殊体检中心”，小秋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房内传来一声“进来吧，门没锁”，为了让呼吸更顺畅、为了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小秋松了松脖子上的颈圈，推门而入。

         屋内就是简单的门诊就诊室，一进门一张患者就坐的凳子，后面是一张桌子，除去桌子上码着的一摞资料和一台电脑外，桌面收拾的非常整洁。桌子后面貌似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男人，一身白大褂遮住硕长的身材，一个口罩遮掉大半张脸，头发干净蓬松，手上戴着一次性检查手套，在电脑上不停的敲着字，小秋看到桌子上放的名牌上写着“医师 赵江华”，同时立在门口不知所措。男人头也不抬的蹦出来一个字：“坐！”，小秋拘谨的坐了下来，刚刚张口：“赵医生......”“丽姐让你来的？身份证带了吗？”这男人粗鲁的打断了小秋的话，这让小秋很不爽，忍着不满回道：“嗯，丽姐让来的”说着，“啪”的一声将那张丑的不能再丑的身份证甩在了桌子上。

        这个男人斜睨了她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开了几张单子，丢给了小秋“去逐个做检查吧，费用已经登记过了，回去丽姐会告诉你的，一会检查完再到我这来。”小秋一把扯过单子，气呼呼的出了门，顺着检查单的序号，小秋嘴里骂骂咧咧的来到了抽血采样点，顺势将胳膊伸进了采血窗口，心里还在寻思着：这个赵江华和夜巴黎是什么关系？给回扣？马仔？和丽姐又是什么关系？难道......还没等她把内心的问号问完，一回头，看见护士正在给自己扎止血带，针头已经扎进了血管里，就听见小秋大叫一声：“啊！”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再一睁眼，小秋回到了赵江华诊室的急救床上，她爬起来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迅速恢复清醒，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听见一个男中音：“你自己晕针怎么不提前说？”赵江华这次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还带着些许的......关心？小秋这才想起来自己打小晕针，没好气的冲着赵江华翻了个白眼。“对了，为了节省时间，在你躺着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你妇科检查的项目都做完了，血检结果一会就出来了，你稍等.......”没等赵江华说完，小秋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什么？妇科检查？谁检查的？你？”赵江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挑了一下眉，朝旁边的护士瞥了一眼“我可没那闲工夫，她做的。”小秋这才把情绪缓了下来，说话间推门进来一个护士，将血检单递给了赵江华。“好了，你可以走了，其实对你来说，做完妇科检查这些就不重要了。”

        小秋满腹牢骚的下了楼，即将出大厅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对方戴着墨镜、丝巾，但小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前天晚上给自己甩了一张美容金卡的那个女人，小秋无所谓的挑挑眉、撇撇嘴，转身走出了医院，径直回了夜巴黎。

       此刻正值上午11点，除了后厨的师傅和厨娘们正在准备住宿客人们的餐点外，整座大厦都在沉睡中，她穿过一楼空旷的大厅，绕过富丽堂皇的廊柱来到了后排的“佳丽苑”。因为“夜巴黎”除去管理层、安保人员外，几乎所有的服务人员均为女性，2至10楼KTV所有的公主、酒保居均住在一楼集中管理区，故称为“佳丽苑”，按理说女人扎堆的地方肯定是非多、闲话多，可是在这里，昼伏夜出已经成了常态，女孩儿们夜晚或喝到吐、或累成狗，从来没有见过黎明的到来，没有迎着日出的朝气，凌晨至午后是她们休养生息的时间段，所以此刻的“佳丽苑”只有女孩们此起彼伏熟睡的鼾声，灯都没开一盏。

       小秋刚要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床铺，却发现门口幽暗的角落里有个小红点忽闪忽闪的，她走近一看，是丽萨，好像昨晚又出事了，眼角淤青、嘴角红肿，一脸木然的正抽着烟。小秋觉得这是个机会，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松了松脖颈间的颈圈，悄声开口道：“丽萨，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丽萨对她的到来并未感到意外，或者说，对任何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不感到意外了，吐出一口烟圈回到：“起来？呵呵，我就没睡。”

“这是怎么了？昨晚又被欺负了？你这也太拼了吧！”

丽萨慢慢收回空洞的眼神，抬头看着小秋，或许是记起来前天晚上是眼前这个女孩儿为自己出的头，又或许是情感的闸门真的打开了，她幽幽地说道：“我可能真的走投无路了，小秋，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记得把我剩下的那堆破烂让我家人带回去，别让他们烧掉，对我家里人来说，还是有点用的。”小秋急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别胡说八道的啊，有啥过不去的，大不了你歇几天，我帮你顶着，多大的事啊！”丽萨苦笑着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他们利滚利，这钱，我几辈子都还不上，再干下去，也是白搭，早死早了。”

“你咋不申请去包房啊，不是说那挣的钱多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的身体早就不适合去包房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点一点榨干你，先告诉我KTV包厢服务比酒保挣钱多，后来说包房的人满了，让我先服务包厢的客人，给他们包钟，这里面连保安都知道包房的费用是包厢的几倍不止，可是他们就是抓住咱们急着还债的心里，上了包厢后就说不符合包房的规矩，分分钟不要你了，说白了，包房要的是高级婊子，而我们现在已经是下贱胚子了。”

        小秋听到这刺耳的表达，心里没来由的疼了一下：“丽萨，你...到底是为什么借的钱啊？”丽萨续上了一根烟：“我妈尿毒症，需要换肾，我和我爸各种办法都想到了，把能借的全借了个遍，最后连两个月的治疗费都撑不过去。有一天我去医院食堂打饭，有人塞给了我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贷款业务，”小秋听到这，猛然变了脸色，四下回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疑惑的问道：“他们...是怎么这么精准的找到你的？”丽萨轻蔑的笑了：“哼，你今天去哪个医院体检的？”

“人民医院啊。”

“对啊，我妈也在人民医院，你这脑子这么灵光，还想不明白吗？”

“我......”

小秋话音还没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丽姐的声音“小秋，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