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身死

当夜未央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羊肠小道的草堆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夜未央坐起身，令他吃惊的是，自己的身体仿佛是一片羽毛，或者说，就像一阵风，此时竟然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当中。

他想起长孙英武被吓得逃走，自己吃下了那个诡异老妪三笼屉包子，包子好像什么味道都没有。

恐惧不由自主的围绕在他的心田，进而蔓延到全身。

“难道我已经死了？”

他抬起双手，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长孙英武下落不明，此时自己已经身死，看来，传说中的酆都城真的是活人禁地。

一阵风吹过。

夜未央的身体被带动的飘起，他昏昏沉沉，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牌楼。

建筑古香古色，可在这黑夜里，幽冷透骨，牌楼大门的上方，写着三个大字：

鬼门关。

看到这三个字，夜未央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的内心一片冰凉，刚刚下山，便已身死。

想想自己曾经的志向，回想对山下的世界充满了期待，夜未央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

他不受控制的向前飘去，不知道何时，周围出现了很多人，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因为好奇东张西望，然后反应过来，面露悲伤，更有甚者放声大哭。

“啊，我死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死呢？”

“不要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还活着，这是做梦对不对。”

“我还没娶媳妇呢，啊啊啊！”

周围越来越混乱，甚至有的人，不，有的鬼向周围的鬼大打出手，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都别吵了。”

随着一声断喝，喧哗的人声慢慢的安静下来，两个头戴高帽的人喊道：

“你们都死了，现在按照流程，听候发落。都跟我走，跟紧了，如果被落下，你们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众鬼皆惊，不敢造次。

大家井然有序的跟这两个鬼差走到了鬼门关前面，有的鬼想要逃跑，有的不遵从命令，被一个阴兵挥动手中铁链当场打散。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鬼都不敢再有任何想法，随着鬼门关旁边一个鬼差点名，大家一一走进。

过了鬼门关，一个鬼差给众鬼都套上了一件黑色的长袍，两个鬼差在前面引路，带领后面的众鬼向前走去。

这条路和外面的羊肠小道差不多，只是路两旁没有了荒草树林，而是冷风呼啸的深渊。

没走多久，众鬼的前面出现了一座庙宇，夜未央看了看，这和凡间的土地庙一模一样，只是大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随着队伍走了进去。

土地庙中，装扮古香古色，中间有一张红桌案，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端坐在桌后，两名鬼差分立在左右，一个鬼正跪在堂下听候发落。

“阴阳两相隔，生死两茫茫。”

一个老者的声音从桌案后发出，声音不算大，却能震慑心神。

“张大有，渝州城璧山人氏，生前无大恶，但未行善事，入阴曹地府，听后十殿阎罗发咯。”

“大人，冤枉，我是被毒死的，我是被我那与人通奸的妻子毒死的。大人，冤枉。”

跪在堂下的鬼魂连忙开口争辩。

桌案后的人放下手中的册子，抬手一挥，张大有的鬼魂被吸进了旁边黑色的通道里。

下一个鬼魂被两个阴兵押送上来。

“陈狗盛，生前贪财好色，欺男霸女，送往阴曹地府，听后十殿阎罗发咯。”

此人也被送到黑色的通道里。

又是一个人被压送上来。

“宋智仁，生前为人乐善好施，忠孝两全，生为一方首府，爱戴黎明百姓，造福一方，可直接通往极乐。”

堂下，一名老者连连磕头致谢。

一道光芒万照的门打开，老者被吸了进去。

一个个鬼魂被安排完毕，大部分都去了阴曹地府，只有三两个人去了极乐世界。

很快就轮到了夜未央。

“夜未央，”

桌案后的人生又响起。

夜未央被两个阴兵押送到堂上，强行按着他跪倒在地。长这么大，夜未央哪见过这个，心里只有悲伤恐惧，不敢做任何反抗。

“夜未央，生前沾染杀生罪孽，有因果缠身，发往阴曹地府，听后十殿阎罗发落。”

还没等夜未央有任何反应，他就被一阵吸力拉入了黑色的通道中。

一阵天旋地转，夜未央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到了另一个看不到边界的地方。

又等了不久，应该是所有的鬼都被发落完了，前面的鬼差喝道：

“这里是黄泉路，黄泉路上不好走，黄泉路上无老少，你们都要跟紧了。”

说完，两名鬼差率先走去，众多鬼魂连忙跟上。

夜未央打量着四周，这黄泉路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陆，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

这一路上，崎岖颠簸，各路鬼魂有的哭嚎不肯前行，被后面的阴兵驱赶，有的花言巧语讨好阴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

上了这条黄泉路，又有几人能够还魂呢？

夜未央只是冷眼旁观，跟随着鬼差前行。

此时他的脑中一片清明，已经不像来时的那么浑浑噩噩，心中也慢慢的释然。

一路归去，不管再累，鬼差都不会让众鬼停下休息耽误行程。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石台，发出阵阵阴光，坐卧路转之势，尚可回头瞻望，书写三个赤红大字：

望乡台。

所有的鬼魂都站上了望乡台，它们表情不一，有的人看到了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家庭宅院，夜未央看到的是青城山，他看到的是一棵枯死大树的树干上，刻着十三道剑痕，那时候，他已经十三岁了。

五年过去，十三道剑痕已经定格，青城山后山已经物是人非。

夜未央回想着自己生前的一幕幕，看着眼前的画面，只感叹一切都已经晚了。

遗憾，下山后没有回青城山看上一眼。

这望乡台上，不知有多少伤心，不知又承载了多少悔恨的泪水。

既然无法再回去，又何必徒增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