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的高中,出来一位烈士,抗击非典的。
我很敬佩她,她叫李晓红。
我那会儿,也想成为军医。
而他,想去清华。
他做到了,我没有。
因为一场大病,而那场病的起因跟他有些许关联。
也因为那些许关联,他成了我眼睑边的朱砂痣,而我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别人心头的白月光。
那点朱砂痣,是什么时候点在我的眼中的呢?不得而知,那种懵懵懂懂的美好,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我却永远都不能忘记,是在什么情景下,遇到了那个人——那个叫鲁远哲的男孩儿。
他是我初中半路上的同桌,他也是让我内心懵懂的时候,被命运投射到了我的眼中,最后被装进我心里的那个人。这一装,足足近十年。
时间回到2002年的冬天。那时候刚刚光荣入团的我,刚刚在老家T市读完初二上学期的课程,还没有参加期末考试,便带着还热气腾腾的全国英语奥林匹克竞赛二等奖的证书,被家人逼迫着连夜坐着绿皮子火车离开了家乡T市,转学去了H省的省会S市。
因为户口在S市,纵使百般不愿,也必须要离开我热爱的故土,我喜欢的老师和同学,来到这儿,开启新生活的大门。
那年真得是冷啊。S市的天空很阴沉,每天都是阴天,但是除了阴冷的气温和呼啸的北风,也并未见下过一片雪花。像极了当时我的心境,阳光照耀的不彻底,即便有也并不灿烂。
我和弟弟在家等了近半个月,终于得到附近子弟学校的通知,过去参加入学考试。看到了破破烂烂的三层教学楼,我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因为在老家的学校,教学楼设计得很有现代感,最起码楼层也有七层高,还有校图书馆。眼前这三层楼望下来,感觉每层除了四个教室和一个办公室,就再没有多余的空间了。操场是水泥地篮球场构成的,而后再看,再无其他地方可以活动了。
我的脑海里,隐隐浮现的,是那年11月份在老家学校的大塑胶跑道上参加五千米比赛的场景。
每个班都要出至少三个学生去跑这个长跑比赛。我是硬生生被副班长孟阳推上去的。
班长首当其冲,我跟班长吴红虹本就是小学同学。小学时,我一直在一班,她一直在二班。她一直是班长而我一直是学习委员。那时候的班长必须是要有领导力和组织力的。感觉除了学习好,我是没啥体育方面的特长的。而吴红虹就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些,可能是因为家乡离首都很近,所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要求,在那个时候就很深入我们的内心了。
除了体育我是真得没办法劝自己去喜欢它。相比之下,吴红虹要淡定的多,带头报了五千米。
班里一直都对我很友好快把我当偶像的同学肖筱公开挑战我啦!她说,这次希望能在这个项目上能够赢我一次。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不敢挑战的人,但是如果她再不勇敢一次,她怕自己会一辈子遗憾,因为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当时冷汗都下来了,我告诉她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
她笑,然后,猛然抱住我,很久不能平静,甚至痛哭流涕,全然不顾鼻涕蹭我一头。她比我高一脑袋。她说:“一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是现在的我?”我挣扎想逃离她的鼻涕:“不要说的我们好像是同性恋,好不?”
“所以,你参加比赛吧,让我赢你一次!”
“不要!”我斩钉截铁。
“不行,你就让我赢一次,别让我留遗憾了好不?”肖筱擦了擦鼻涕,也收拾了一下齐耳短发。
我眼睛半眯着瞧她,几秒钟后,告诉她:“你赢了,我不去比赛。”
"你就让我赢你一次吧,求你了!"肖筱又要过来熊抱了,我赶紧躲去一旁。
“别盲目自信啊,肖筱。她,不一定会输给你。”坐在角落做了半天数学题的副班长孟阳突然抬起头说道。
“啥?你胡扯啥?”肖筱的直脾气直接暴露了我们的友谊有多塑料。
孟阳不慌不忙,手里端着一个秒表计时器,同时右手拿着笔指指点点手下的草稿纸,一边解释着:“一冰每天早上都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门,也就是7点30分准时进教室,她从7点一刻会准时从大门口跳下自行车,然后推着自行车且背着大概有三十斤的书包跑到离校门口有大概五百米的车棚,然后折回挨着大门口的教学楼。再继续背着三十斤的大书包一路奔向四楼的咱们班教室,差不多她用十五分钟搞定,而你,曾经循着她这个轨迹跑了一遍,你也还用了16分32秒,且你还加练了两个礼拜,而一冰每天都是一刻钟准搞定这一套操作。”
看着他解释,我竟有些错愕,“你是,你们是有多无聊啊!不学习搞这些,怪不得最近小测你俩都一塌糊涂!”身为学习委员的我,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顿觉自己的职责所在,该好好整顿一下班级学风了。
“你也不能怪肖筱,你每天除了这段时间最有运动的爆发力,谁还能抓住你其他运动时间啊?”孟阳耸耸肩,又去打击了肖筱:“所以说,按这种情况走,不见得你能赢她。”
肖筱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孟阳,然后食指指向我:“我要挑战你,我一定要赢!不要让我瞧不上你,就学习好而已!”
突然发现自己被以这种方式关注着,心里的虚荣心竟然顿起,我也把食指指向了肖筱:“行,我应战!”
“好,完活儿!总算给班主任一个交代了,至少三个人,就你们三个啦哈!”孟阳摆摆手,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了。
好家伙,这小子,太阴险了吧,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哪!
没过多久,我们的五千米比赛如约而至。全校初二共有10个教学班,我们一班是重点班,不过只有我们三个女孩子参赛。其他班人数上比较占优势,因为比赛规则是按进入全校前十名的同学的人数比例来排名,靠前的选手有望得到学校的特别奖励;而选手所在的班级也会得到一面特别精致的流动红旗。隔壁兄弟班的班主任正在挨个给他们班的选手发巧克力糖!这待遇着实让我和肖筱羡慕了一番。那时候的巧克力真真的是奢侈品类型的零食了!甚至于还有同学向我们投来了戏谑的拿腔拿调的揶揄:“哎呦,重点班的姐妹儿,你们行不行啊?估计是高分低能了吧,哈哈!”我们三个动作一致,甩头怒目而视,用眼神杀死那个不知深浅的烂嘴。可是,不管怎么样,即便真的不能行,也绝对不可以输!至少,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班长吴红虹当天突然身体不适,不过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可敬的女孩儿。她强忍着腹痛,即便是在被好多人落下的情况,她还不忘给我和肖筱加油,而她自己也并没有放弃,一步一步捱着走,也必须要走完这五千米。在她心里,有种信念——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在最后一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刚刚还在被自己耐力惊艳到,一下子心慌气短起来了。我不断回头看着离我最近的人是谁,内心有种很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支撑着我,班长已经在一步步捱了。肖筱此时又不见了人影,前头已经有九名同学了,我们不能输得这么惨列啊!想到这儿,我内心一片澎拜,眼看还有最后的一百米了,加油!一咬牙一跺脚,就到了!就要到了!突然,我的耳边从后面传来了有人冲刺的声音。我心里暗暗叫苦,扭脸一看追过我穿越了最后终点的那人,竟然是肖筱!我紧绷的脸瞬间消失了紧张,一抹笑和两串泪水突然一起出现在我的脸上。还好,是她!
她在终点开心地笑了,然后给了我大大的拥抱。她的眼泪还是出来了:“谢谢你,一冰!我很感恩能遇到你,还能跟你共处近两年。我期待我们大学时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