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醉酒

沈月白端坐在堂上，听刘荣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说了。

沈月白听得笑了：“合着你的意思是，你们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家住哪里，只因为是跟着我家夫人来的，你便信了他？而我的夫人，当时伤了头，不仅什么都记不起来，还在昏迷中，你就让人把她带走了？”他呵地笑了一声，神色一敛，骂了句，“荒谬！”

刘荣当即磕了个响头，惭愧道：“当时曹武来势汹汹。事急从权，只得让他先将人带走。是小的思虑不周。请侯爷责罚。”

沈月白来回踱步，走了两圈，脚步一停，问：“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

刘荣仔细想了想，道：“他长得很周正。当时我家婆娘还说，他瞧着有几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顾家的园子很大。孟灵均顺着风雨廊缓缓走着。越走到里面，就越是荒凉。雨渐渐大了起来，落在屋檐上沙沙作响。

她在屋里等了一阵，也不见顾知微回来。坐得闷了，索性站了起来，就站在廊下赏起雨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为她披上了大氅。她微微侧过脸去，就见到了顾知微。

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你回来啦。”

顾知微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旁，看着情绪有些低落。

无忧阁，有无忧阁的规矩。

无忧阁掌控着江湖中最大的情报网，自无忧阁成立以来，能活着离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废人。

如果想活着离开无忧阁，必须先拔除舌头，再废掉双目与双耳。如此才能确保无忧阁的秘密不会外传。

他带着顾轻言看了一圈受刑之人的惨状，最后她还是怂了。他要她回到沈月白身边，设法挑拨沈月白与皇帝的关系。

临走前，顾轻言说：“你现在，和当年的柳如欢有什么分别？”

是啊……他如今做的事和当初的柳如欢并没有区别。

他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看着他神色不太对，孟灵均问：“你……没事吧？”

见顾知微没有答话，她又小心翼翼劝道：“你们终归是两舅甥，是怎么都吵不散的。顾姑娘想是在说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顾知微望着屋檐上滚落下来的雨帘，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轻言并不是我的外甥女。她原是被买来的。因为她不记得自己的本名了，就随了我的姓。她与我阿姐的女儿年龄相仿、长得也有几分相似，故而就跟着我外甥女，一同叫我舅舅。”

第一次见到顾轻言的时候，她又瘦又小，被插了草标放在哪儿任人挑拣。慢慢地，旁的孩子都被人挑走了，就剩下她没人要。

见了他从她跟前走过，她就央求自己买下她。

当时她哭着说：“这位好心的哥哥，求求你把我买走吧！今日我要是还卖不出去，他们会把我打死的！”

她与方末有几分相似，哭起来就越发像了。他一时心软，便将她买下了，养在方末身边，也算是给两个孩子相互找了个玩伴。

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柳如欢发现了方末的存在。

柳如欢说：“你们姐弟生是无忧阁的人，死是无忧阁的鬼！虽然顾雅君不在了，但是她的女儿也理应是我无忧阁的人！”

那时候他还没有掌控无忧阁，无法对抗柳如欢，百般挣扎之下，顾轻言站出来，自愿顶替方末进了无忧阁。也是从这天起，她改口唤他做舅舅。

其实他也没比方末和顾轻言大多少，说是舅舅，其实他更像是哥哥多一点。以至于他都没发现，顾轻言对他的情感变了样。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孟灵均看他愁眉紧锁，转身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找出来两壶酒来，对着他晃了晃，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要不要陪你喝一杯？”

顾知微愣了一下：“你哪儿找出来的酒？”

孟灵均道：“就在屋子里靠墙的柜子底下。怎么，不能喝吗？”

“能。”顾知微接过其中一瓶，仰头灌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滋味从嘴里延伸到胃里，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变得热烘烘的，脸颊也微红了起来。

孟灵均见他喝得如此豪爽，正要开口赞他好酒量，不料下一秒，却见他眼神迷离起来，身子晃了晃，向她砸了下来！

“诶？诶？诶？”孟灵均用尽吃奶的力气扶住他，难以置信居然有人酒量这么差！

“大哥！不能喝就别喝这么豪爽啊！”她欲哭无泪，“你太重了我扛不动啊！”

她把他的手搭在肩上，半扶半拖地把他放倒在床上。正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她的鼻子一下子撞到他胸口上，疼得她“咝”了一声。

她使劲想推开他站起来，没想到他喝醉了力气居然挺大，推了几次都没挣开，却见他伸手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了一句：“阿呆别闹。”

孟灵均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刚把头发从他手里拽出来，就见他满脸潮红地对着她傻笑，还一直看着她叫：“阿呆，阿呆。”

孟灵均翻了个白眼，取来一床厚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包成了一颗大粽子。

顾知微被裹得不太舒服，在床上扭来扭去，看起来就像一条大虫子，他可怜巴巴地道：“不要不要，阿正不要裹起来！快帮我解开。”

孟灵均瞧着他这个蠢样子，心里万分后悔，觉得方才自己真是脑子进水才拉着他喝酒。

顾知微唧唧歪歪地吵得不行，孟灵均觉得自己的头又疼。她一屁股坐到床沿上，看着顾知微问：“你想解开是吗？”

顾知微乖巧地点了点头。

孟灵均道：“咱先说好，我帮你解开可以，但是不能动手动脚，特别是不能揉我的头发，明白了吗？”

顾知微又点了点头。

孟灵均叹了口气，帮他解开了被子，道：“这下可以了吧？别再吵了。吵得我脑仁儿疼。”

顾知微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角问：“能陪陪阿正吗？今天下雨了，阿正怕。”

孟灵均拍了拍他的手，道：“知道了，我陪着你，可以放手了吗？”

顾知微乖乖放了手，孟灵均在床沿坐了下来。

喝醉了的顾知微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看起来乖巧可爱，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她帮他掖好被子：“你喝醉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