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逼问

顾轻言一番话说得豪气冲天，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孟灵均瞧在眼里，却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在与家长赌气。

一旁的顾知微面色阴沉起来，压抑着怒火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老娘不干了！”顾轻言仰着头看他，那姿态就像只骄傲的孔雀。

在这一刻，顾知微终于松开了孟灵均的手。他盯着顾轻言看了半晌，最后才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来。”

顾轻言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顾知微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可以例外吗？”他说完，上前打开了角门，对顾轻言道：“走吧。”

那一刻，孟灵均在顾轻言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恐。

孟灵均：“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顾知微道：“去处理些家事，你就在此处等我，不要走开。”

既然他说了是家事，孟灵均也不好多问。待他们都走了之后，她才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顾家的园子如今看起来虽然衰败，但看着轮廓也不难猜出当年的盛景来。园子里的雕栏玉柱、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虽然都在漫长的岁月里蒙上了灰，但仍能想象出当年是如何的精美绝伦。

风雨廊两边挂着的苇帘在寒风中轻轻摇摆，站在风雨廊中向外望去，园子里的草已经枯萎，树枝也光秃秃的，一片寂寥。

思及方才顾轻言所言，孟灵均心情有些复杂。

他……这么快就又要续弦了吗？也对，毕竟顾轻言长了那样一张脸。他要续弦，也不奇怪。不过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在世人眼中。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段婚姻对于沈月白来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个笑话。

人人都说她运气好，一个边疆来的野丫头攀附上了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哪怕成婚多年没有子嗣也不见他纳妾。虽然偶尔也会带几个旁人送的女子回府，却绝不让这些人来到跟前污了她的眼。出门在外，侯夫人该有的体面，他都给得足足的，唯独不能给她的，是他心中妻子的位置。

是的。在他心中，她并不是一个妻子，只是一个摆件。一个对皇帝表忠心的工具。

如今……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吧？

一滴水随风落到了她的脸上，凉丝丝的。孟灵均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颊——下雨了。

孟家旧宅，刘荣正忙着收衣服。

秋日里的雨与夏日不同，淅淅沥沥地随风飘落下来，带着丝丝凉意。

“当家的！那边的也收一收！”刘荣媳妇站在屋檐下喊。

刘荣带着顶斗笠，边收着衣服边答道：“知道了，你头上伤还没好就别瞎转悠了！赶紧进屋歇着去！”

刘荣媳妇哪里是闲得住的人，她见刘荣这边收得差不多了，正要去造饭，却听闻前头传来一阵拍门声。

“当家的，你听，是不是有人叫门啊？”

刘荣抱着衣服跑进来，道：“你怕不是听错了，这几天门前成日里都有人守着，谁敢来？”

刘荣媳妇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道：“真是有人叫门！”她一把抱过刘荣怀里的衣服，“你快去瞧瞧，说不定……是姑娘回来了！”

刘荣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我瞧瞧去，你赶紧歇着去！下雨地滑，别又摔了。

他说完往前院去，隐隐约约的拍门声变得清晰起来。他加快脚步走到门前，从门缝处瞧出去，只见一个贵公子带着群兵丁站在门口。他心里一咯噔——这又是要搞哪一出？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进来：“爹！娘！在吗？快来开门，我是绿翘啊！

绿翘！

刘荣心中一喜，忙打开门，就见一个绿衣服的丫头站在门边，圆脸杏眼，不是绿翘又是谁？

刘荣眼睛一下就湿了，他背过身去抹掉眼泪才上前拉住绿翘，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激动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此前听说姑娘出事了，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还以为……”

“爹！我没事。”绿翘想起那日之事，眼眶微热，泪水漫了上来，“那日情况紧急，我乘小舟上了岸，又遇上歹人，是侯爷救了我。”

她拉着刘荣到沈月白跟前道：“爹，这位便是沈侯爷。”

刘荣一听，便知是沈月白亲自上门了。他拉着绿翘跪下来，给沈月白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侯爷。”

沈月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伸出手来虚扶了他一把道：“绿翘是我夫人的婢女，总不好由着她流落街头任人欺负的。”

刘荣见他提起孟灵均，面上没有一丝悲伤之情，心中觉得有些怪。绿翘见自己父亲神色不对，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侯爷今日是来祭拜老爷的。”

刘荣这才回过神来道：“失礼了，侯爷这边请。”

沈月白微微颔首，一撩衣摆，跨进了孟家旧宅，将一众兵丁留在了屋外。

他边走边四处打量，待走到了小祠堂，他才问道：“近日里除了我，可还有旁人上门祭拜？”

刘荣表情一滞，忙道：“回侯爷的话，我们老爷虽是为国献身，但毕竟是定了个督战不利的罪。别说拜祭了，即便是当日出殡，也没几个人上门吊唁。”

沈月白叹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他视线落在了刘荣的脖子上，问道，“听闻曹将军也来过？”

刘荣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衣领遮住了脖子上的淤青，回道：“曹将军毕竟当过我们老爷的亲兵，念着旧情也是有的。”

“哦？”沈月白含笑看了他一眼，道，“那在曹将军之前上门的几个人，又是谁呢？”

沈月白虽一直都带着笑，但刘荣却被他问得手心冒汗。他咽了咽口水，道：“那只是几个以前受过老爷恩惠的年轻人。”

沈月白恭恭敬敬给孟山上了香，这才又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大恩呢？可是养育之恩？”

此言一出，惊得刘荣与绿翘都瞪大了眼。

绿翘激动地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夫人还活着？”

刘荣却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他该如何回答？说自家姑娘啥都忘了，还找了个新姑爷回来？这侯爷不得把姑娘撕了呀？

沈月白对刘荣道：“我知道她还活着。只是，你为何要欺瞒与我？可是因为曹武？”

见刘荣依旧不说话，沈月白又道：“若是因为曹武，你就更该告诉我她现在何处。毕竟如今在金州，只有我能保她。”

刘荣的手揪得泛白，衣角都快被他搓烂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猛地一下跪在了沈月白跟前：“还请侯爷救救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