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争执

“谁！”顾知微问了一声，想也不想就飞身跟了上去。

那黑衣人身手相当不错——他一个纵身跳上了屋檐，脚尖轻点在瓦片上，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顾知微缀在他身后，两人在月色下追逐起来。眼看离孟灵均的住处越来越远，顾知微有些着急，他凌空一翻，拦在了黑衣人身前：“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一个闪身就要从他身边跑过去。顾知微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挽了个剑花就直击黑衣人面门！

那黑衣人动作也是快，一个侧身险险避过。

黑衣人似乎对他的招式非常了解，应对起来十分油滑，每次都只是躲闪并不攻击，令顾知微心生疑惑，直到看见他腰间别着的峨眉刺，顾知微才停下来道：“顾轻言！你又在胡闹什么！”

黑衣人被他叫破身份，索性不躲了。他一把扯下了面罩，露出一张俏脸来——正是顾轻言。

顾轻言瞧着不过十七八岁，仔细瞧可以发现她眉眼间与顾知微略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五官带着些江南女子独有的韵味，乍看过去，更显清丽。

她听顾知微如此说自己，不满道：“到底谁在胡闹？你把她带回这里做什么？”

顾知微面色微沉：“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我不是让你按计划行事吗？你不好好守着沈月白，反倒背着我给皎皎用露水青苔，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顾轻言“呵”了一声，“我还要问你想干什么？那东西我在孟家没找着，只怕被藏在了旁的地方。孟灵均是孟山唯一的女儿，她一定知道什么！她若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们怎么问？”

她想到他们相处的模样，越想越气，讥讽道：“可你倒好，巴不得她永远记不起来，还皎皎、皎皎地叫……叫的可真是亲热，你不是真以为跟她是一对夫妻了吧？她知道你是个骗子吗？她知道自己几次身陷险境都是拜你所赐吗？”

“够了！”顾知微低声怒道，“为何要擅自去搜孟家？”

顾轻言不服气道：“要不是你迟迟没有进展，我犯得着做这些事吗？孟家获罪，家中松散得很，随意找个人就能进去，可你偏生上赶着给人当便宜夫君！我们无忧阁的阁主，什么时候这么自甘堕落了！”

顾轻言的话如同钉子般一颗一颗扎进他心里。顾知微有些混乱，他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反倒被顾轻言激得恼羞成怒起来：“顾轻言！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顾轻言依旧嘴上不饶人：“到底是谁任性啊？为了她，你差点死在风陵渡！你真的只想利用她吗？”

顾知微的眼神闪了闪，怒极反而平静了下来：“你擅自行动，给我平添了多少麻烦？如今还有理了？在风陵渡给她留纸条，挑起她疑虑、鼓动她出走的，也是你吧？”他向前走了一步，他冷冷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仔细想清楚，害我差点死在风陵渡的，到底是你，还是她？”

顾轻言被他问得一窒，眼睛心虚地飘到一旁不敢看他，嘴上却不愿承认这是自己的错：“那是你自己要用苦肉计，与我何干。”

顾知微道：“当初看你与方末长得有几分相似，我才许你同她一般喊我一声舅舅。怎么？舅舅喊多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他气得狠了，口不择言道，“你不过是我买回来糊弄柳如欢的玩物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跟方末是一样的吗？”

玩物？！

顾轻言被这句话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抬眼望去，只见顾知微神色冷峻，目光似剑地看着她，瞧得她遍体生寒。

“玩物？你就是如此看我的吗？”她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我原也以为自己同方末是不一样的，她是你姐姐留在世间的唯一的骨肉，我不过是路边买来的孤女……是你告诉我，除了她以外，我就是你最亲的人！”她惨笑起来，“如今你有了你的皎皎，就说我是玩物，顾知微！你混蛋！”

她大骂一声，发起狠来，一头向顾知微撞去，顾知微往后退了一步正想躲开，却忘了自己还站在屋顶上，一脚踩空，被她撞了个正着！两人从屋檐上滚了下来，狠狠落到了地上！

……

孟灵均醒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人，微弱的灯光在风中微微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灭，却总在最后关头又燃起轻微的火苗。

门并没有关，从房里看出去，明亮的月光将树影投射在门口的地上，看起来格外宁静——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家。

孟灵均从床上坐起来，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打斗声。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循着声响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冷风吹得一激灵。

门外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园子，虽然有月光，但遮天蔽日的树荫把月光挡了个干净，不太看得清路。孟灵均折返回去，取了灯来，又随手取了件袍子披上，这才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忽闻东南方向传来一个女子的叫骂声：“顾知微！你混蛋！”继而是一声闷响和瓦片碎裂的声音。

孟灵均加快了脚步一路寻去，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对交叠在草丛里的男女。

她缓缓走近，举起灯向前望去——那男子面容在月色下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温润，不是顾知微又是谁？

顾知微此时眉头微皱，揉着后脑勺，撑起身子来，一转眼就见到了孟灵均，他身子猛地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

撞在他怀里的顾轻言胜在有他垫在身下当肉垫，虽也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并没受什么伤，只是摔下来的时候，发带不知道被什么勾到了，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披散在身上，好似给她披上了一件锦缎做的外衣。

感觉到顾知微的异样，顾轻言从他怀里探起头来，跟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持着油灯站在不远处，身上披着顾知微平日里常穿的青衣。她头发有些许散乱，一张俏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看不出表情来。

顾知微莫名有些心虚，仿佛一个丈夫夜会佳人被抓了个正着，正要开口解释，却发现孟灵均并没有看他，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顾轻言，不确定地喊出了一句：“方……婉？

顾知微和顾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惊讶。她怎么会认得方婉？

孟灵均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两人的小表情，心绪飘回了半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

那时的她，还是京中风光无限的义安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