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祭

春祭，是夹皮沟人绕不开的血腥。

年轻貌美的姑娘梳妆打扮，盖上红盖头，绑在山里的巨石之上，只等晚上仙雾山的妖怪把人带走，说是山大王娶亲，可进山的猎人总会在几天后捡到破碎的尸骨。村里的管事说，这是嫁给山大王的女人福分不够，压不住，自己攀高枝作的！人都死了，怎么死的就不重要了。

祝佑安细细盘算着出山的物品，干肉三束，干粮 四五斤，火折子，砍柴斧。山洞是他费尽心思找到的，偏僻，隐秘。干肉，是山里猎到野兽烤的，干粮，是进山的饭，一点一点的攒起来的。

 走出夹皮沟，就不用担心李月女被抓进山了，这是生的希望。

等那游方的货郎再来，就跟在他后面，悄悄的走出去。

天色渐晚，李月女站在茅草屋外，遥望山口，她每天都担心，祝佑安会回不来了，仙雾山像个吃人的巨兽，春祭的时候它吃女人，别的时候它吃男人。

祝佑安担着柴缓缓走来，一入山口，也如李月女般张望。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欣慰还能有所依靠，这一日辛苦，也有了几分人间的温柔。

明日，便知道谁是今年春祭的祭品。

傍晚时分，李月女与祝佑安坐在屋子外面，谁也没有说话，往日的时候，李月女总会听祝佑安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那个世界没有妖魔鬼怪，人们驾驭铁做成的车子，没有马也能跑的飞快，天空中还飞着铁鸟。李月女每次听到着，总会眨眼睛想，铁那么沉，怎么能浮在空中？但想到这说话的人是祝佑安，用安哥哥的话说那是吹牛X，李月女也听的津津有味。

在祝佑安的故事里，人是万物之灵。

 “安哥，如果明天是我，”李月女眼望着月亮，话还没说完，一行泪就流了下来。

“别怕！如果真的是你，我就带你提前走！” 祝佑安同样望着月亮，语气坚决。他这样说，更是这样想。就是等不到货郎，顺着河流往下走，也能走出大山。

“我说！如果是我，你就别管我了！”李月女猛然转向祝佑安，怔怔的盯着他。

“李伯把你托付给我，还说要将来你长大了，变漂亮了，就让我娶你当媳妇。我可没有丢了媳妇的习惯。”祝佑安用手揽过李月女的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发丝调皮，飘入鼻尖，清香扑鼻。

若不是顺河流而下实在太过冒险，祝佑安现在就想带着李月女走。

夹皮沟外的荒野之中，无数恐怖生灵遍布其中，游方的货郎不知是凭借些什么穿过荒野，但祝佑安注意到，那货郎走过的地方，两三天内没有蛇蚂经过。他曾冒险试探过货郎，问他是不是有绝世的武功，货郎笑而不语。

夹皮沟的人，像是被精怪圈养在山里的人，货郎能在这里做些生意，定然同那精怪有些联系。祝佑安想明白之后，心里一阵后怕。太茹莽。

清晨的夹皮沟没什么好风景，薄雾略淡，稀稀拉拉的村民从家中聚集到村中戏台前，赌这一年不是自家姑娘倒霉。

戏台之上，一个满脸病容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早春虽寒，中年却依然摇着扇子。一身青白的儒士服穿在身上，方巾包着头发，只是背后背一把宝剑，让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显得不伦不类。

“诸位父老乡亲，咱们夹皮沟的大王化了人形，那是一个英俊潇洒，夹皮沟的姑娘们有福了！”中年人说着，眯着的眼睛裂开缝隙，四下打量，台下的村民早已麻木，中年人顿感无趣不在逗弄，直接说道“今年，山里的大王看中的的是王家的桂花。”

蹦紧的心猛然放下，不是李月女就好。从戏台到山口的茅草屋，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祝佑安愣是用了平日的一半，心中喜悦异常，一切都很顺利，只要等到春祭结束，那货郎到了，就偷偷离开。

祝佑安一直觉得，最不应该害怕春祭的就应该是王桂花那一大家子人，这夹皮沟姓王的，占了一半，如果他们不肯将女儿绑住送给畜生，而是与那山间的妖怪好好的斗上一斗，那妖怪也不敢逗留在这儿。

   可推出去一个王桂花，就可以保住一年的平安，与那山大王硬都，谁知道死的是谁？

  李月女萎缩在茅草屋中，像是在等着宣判，睁大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祝佑安，夹皮沟的姑娘不多了，谁都很有可能。

“不是你！”祝佑安站在屋门口，朗声回道。

李月女苍白的脸颊多少有了点血色，然后脑袋埋进腿里，呜呜的哭泣起来，她没有问是谁，巴掌大的地方，都认识，是谁都不好。

祝佑安来到李月女身边，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祝佑安知道，她哭，一方面是泄去了恐怖，抑制不住压抑，也是在为那个要被绑上山的女孩。

   “好了，别哭了，都说好了，过了春祭，我们就离开这儿，我会打猎，还认识草药，换个地方就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蹲在李月女的身旁，祝佑安轻声安慰。

    李月女抬起头，一脸的憧憬。

“李月女在吗！”门外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然后是一声特别洪亮的叫门声。

刚刚安定下来的李月女惊得猛然惊恐，还带着泪的脸刷的就苍白起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自己？往年这个时候，夹皮沟的人不都去了要被献祭的姑娘家里堵着吗！怎么来这儿了！

李月女的满是畏惧的看着祝佑安。

祝佑安心中一紧，事情不对，屋子外杂乱的脚步声，来的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个，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应该堵在王家门口抓王桂花吗！

来不及细想，祝佑安将灯油洒在茅草屋顶，在怀中摸出火折子，长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命吧。

祝佑安从屋子中走出，是夹皮沟王家那一伙。虽心中不安，还是拱手施礼道，“王伯，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那被唤做王伯的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挺壮实的汉子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王伯身后，是一个三十五六的村妇，五大三粗一身横肉，看着挡在前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丈夫，猛地一推，扯开大嗓门就喊，

“看不出来吗，来请人！山大王可是看上了李月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