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着回来了？

灰白的墙壁上，墙皮脱落，斑驳的污印是失修的屋顶渗进的雨水。

一张矮小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大肚长颈的陶罐。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那陶罐里应该还有半罐清水。

那是四天前风辰出门时，就着一个糠面馍馍，匆匆灌了半壶水下肚后剩下的。

风辰躺在床上看着小屋里熟悉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头一次觉得，活着可真好。

他伸手去触摸窗户格子里投射进来的光线，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有些不对劲。

怎么，指甲是黑色的？

他似想起了什么，猛的坐起身来。

迅速的解开了小腿伤口上的扎带，手指粗细的伤口仍在。

他用手指在伤口上试探着，缓缓挤压上去，却没有一点痛感。

也没有再流血，倒是周围的肌肤呈现黑褐色，并且硬的像石头。

“是尸毒的原因吧”他淡淡自言道。

虽然有些许的失落，但近距离经历过了那恐怖的场景，他的心态倒是淡然了许多。

他想起自己已有好几日未曾进食，揉了揉肚子，却一点也不感到饥饿。

只是在小腹的位置，隐约感觉到有一指腹大小的气团，在内缓缓游动。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这股气团一边在小腹范围内游走着，一边散发着绵绵若存的热流，而后渗透到四肢以及脏腑之处。

风辰自顾平息感受着这一丝丝游走全身的暖流，他想到当日黑袍老者在他小腹缓缓输入的一道灼热之气。

“是那黑袍前辈吗？”他心念道：“当时只觉得一股十分灼热的能量钻进了身体，现在却感觉如此奇妙舒适，这就是修道者的炁吗？”

他微闭双目，意识却似能跟随着体内的温热气流。

从小腹开始，如涓涓细流，缓缓流入千万道错综复杂的经络之中。

最终再殊途同归汇聚到心脏的位置，借助每一次心脏的搏动，再把这些暖流通过另一组纵横交错的经络送回到小腹之内。

每一次的循环往复，都让风辰觉得玄妙无比。

他突然萌生一个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念头：我要修道！

这个念头一出，他忽觉得整个世界都打开了一片新的镜像。

打记事以来，他就没有出过这弹丸之地。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到底还有多少奇人异事？黑袍前辈那般通天本领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吧？

这些前所未有的念头，让他心潮澎湃。

突然体内那股正在平稳运转的气息，随着心绪翻腾。心脏随即传来阵阵绞痛，似要骤停窒息。

风辰顿时翻身下床，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摁住心脉之处。脸色瞬间煞白，大口大口吃力的喘息。

半刻之后，随着呼吸顺畅了许多，似又恢复平息。他习惯性的走到小木桌前，拿起那个陶罐。

头一仰，一大口凉水下肚。

“不应该啊？”风辰放下陶罐，砸吧砸吧嘴角，觉得这水苦涩难咽。他自顾嘟喃着：“难不成清水也会腐坏？不应该啊，平日放置六七日也不曾变质。”

正当疑惑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哐！”的一声响。

小屋的木板门被推开，来回两下煽动。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掌定在门板之上，小木门当即纹丝不动。

“风辰贤侄！”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小屋，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阔步走来。此人身穿青色长褥，外披彩色铠甲，足蹬方口齐头翘尖履，正是督建皇陵上将周环章。

风辰扭头见到来人，上前两步拱手作揖道：“见过将军！”

“贤侄无需多礼！”周环章紧赶两步，一手搭住风辰手腕，引至榻前道：“贤侄你昏睡多日，这刚醒过来身体可有不适？”

“多谢将军挂念，风辰并无大碍。”

“百里扬！”周环章对着门外喝令一声。

百里扬似等待已久，三两个健步便至榻前。手捧一大土陶碗，上面盖着一陶片盖子。

少年对着二人左右嘻嘻一笑道：“还热和着呢！”

陶盖掀开来，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正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零星似有几块碎肉。

“快趁热吃吧，你昏睡几日水米未进，肯定饿坏了！”百里扬将陶碗往前一送说道。

“唉！”周环章一拍风辰的肩膀忽的叹道：“照理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本该让你吃喝些好的补补身子。可…”话到一半，暗自低头。

“我知道，这城内粮食紧缺的很。”风辰淡然笑道：“承蒙将军如此挂念，侄儿已是荣幸之至。这点小伤，不打紧。”

“哼！”周环章愤然起身，面露不削道：“自胡亥那厮登基以来，整日在咸阳城内酒肉淫欢。甚事都由赵高那贱坯做主，朝内搞得人人自危，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这大秦…”

他一顿发泄，字字愤慨，却被风辰突然打断“将军慎言，秦法仍在，恐有人多言。”风辰用眼神示意门外兵士。

周环章一吹胡子，两眼怒瞪，把话憋回肚子里去了。

“贤侄，你还是快些吃了这粥食。”周环章坐回到榻上说道：“你刚刚醒来，本该让你静心修养，可有点打紧事须得问你。”

“将军但说无妨，我不要紧。”

“不急这一刻，你先吃。”

“风辰，快趁热”百里扬把粥再送了上来。

风辰耐不住二人劝说，捧起碗来。

呲溜扯上一口，这粥一入喉。却觉得汤水苦涩，米粒隔喉。

他抬起头来，面露尴尬。

“怎的？不合口？”百里扬见状问道。

“不，可能是现在不太有胃口吧。暂且放着，我晚点再吃。”风辰说这话时，感觉方才下肚的粥，在胃里翻江倒海。似要呕吐出来，无奈只得咬牙强行忍住。

“也好，依着你自己舒畅”周环章起身说着，负手踱步在屋里顾自走了一圈。继续说道：“你们三日前，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这一问，让风辰顿时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若是照实说，有人信吗？

“吴秉天，回营了吗？”他转念问道。

“回是回了…只是…”周环章回头若有所思说道：“只是，有些异样。”

“他们一个个…”百里扬欲要脱口而出，被周环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有些记不清了”风辰吐出几个字，却不知怎样如实相告能让人信服。

“你既不便直言，等你痊愈了我再唤你，与你细说。”周环章一挥手道：“只是这几日莫名失踪的人数增加的有些多，你在家多生注意点。我放百里扬看照着你，你若是想起什么，唤他通报我便是。”

“什么？还有人失踪？”风辰闻言亦是不解，他与大营的各个徭役头目都算熟知。若是有人逃走，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何况是连续多日，人数众多。

周环章沉重点点头，秦法严明。徭役虽大多贱民罪犯，可如此下去，他也担待不起。自己本是李斯一党，若此事传到赵高那里，恐其借题发挥对丞相不利。

“今日有多少人？”风辰问道。

“啧…”周环章似束手无策，不自禁继续踱步道：“单今日辰时清点人数，上报过来的就有六百多人。”

“什么？”风辰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寻思着，恐…”周环章说着放低声调继续说道“恐不是人力所为。”

他这话的意思很是明了，他本是在战场厮杀多年的人。

刀尖舔血，尸堆里打滚是家常便饭。他并不相信先前城内的谣言，事到如今他却也是找不到其它的理由解释。

“所以，我很想知道三日前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看是否能够找出跟此事有关的线索，吴秉天他们…啧…”周环章说到这又是欲言又止，好似不知如何表述。

“将军可暂且先回去，我这几日睡的似有些昏沉。等我细细整理好思绪，今晚亥时定去禀告你”风辰此时体内阵阵寒意袭来，料是尸毒再次发

作。强忍不适，对周环章说道。

“好吧，就依你！”周环章干脆应道。对百里扬吩咐好生照料风辰后，个自走出去带着兵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