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寄快递

锦屏镇真的要衰败了！

望着面前空荡荡的货架，元老六哀叹着，作为一个快递行业的从业者，经营着锦屏镇唯一的快递代办点，却要靠兼营杂货才能够维持生计，想想都是泪。

前几年，他也是有过辉煌时刻的，那时他每天忙的像陀螺，货架上堆着满满的快递，来取件寄件的人川流不息……

元老六再度叹息了一声，手里的午饭都不香了，白菜烧豆腐，连点荤腥都没有，这日子可咋过吆！

空荡荡的街上看不到一个 人影 ，只有一阵秋风卷起屋檐上、地上的落叶 翻滚着，飘落……

“吱……”

一阵刹车声传来，有人来了！元老六打起精神，隔着玻璃窗望了出去，只见一个剃着平头的黝黑青年，朝着他走过来。

是后街开早餐铺的赵开市。

他的手里捧着个四方的木盒子，走到快递点的门口，却迟疑着没有走进来。

来生意了！元老六赶紧放下手中的饭碗，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迎了上去，“开市啊，咋不进来呢？是要寄快递吗？寄去哪里呀？”

赵开市依旧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子，喃喃道：“元叔，这……这是 柳奶奶的骨灰我想寄去……”

“你说什么？！”元老六的声音立即提高了八度。

赵开市抬起头看向元老六，顿时卡住说不下去了，只见元老六双目圆睁，顺手抄起了一根拖把，向他冲了过来。

“我说咋的生意不好，原来是你这兔崽子招的晦气，滚！滚！”

说着拖把就向赵开市的脑袋挥去……

“哎吆！叔！你咋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个瘪犊子，老子生意本来就不好，你他娘的还给我招晦气，看我不揍死你个孙子！”

“叔！叔！有话好说，我不是没敢进你屋吗？”

“进屋我就扒了你的皮……”

……

……

赵开市抱着骨灰盒跑出几百米远，还能听见元老六的骂声，他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擦了把汗，又呆站了一会，才垂着头抱着骨灰盒慢慢走远了。

骨灰盒里装着的柳奶奶是他多年的老邻居，赵开市从小没妈，父亲一个人开早餐铺子 ，没时间照顾他，多数时间都把她放在柳奶奶那里，所以他从小就是柳奶奶带大的。

柳奶奶是独自一人生活，赵开市从来也没有见过她的家人，要不是她临终留了个联系方式，说要落叶归根，赵开市都不知道她还有亲人。

处理完了柳奶奶的后事，赵开市着手联系她的亲人，费了一些周折才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老头，听声音年纪也不小了。老头说是柳奶奶的哥哥，但腿脚不方便，不能过来接柳奶奶，给了个地址，拜托他把骨灰送过去。

赵开市看那地址，在南方N市附近，很遥远的地方。

赵开市虽然开着个铺子，但手头实在没多少钱，他爸前几年生了重病，一病就是好几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连房子都卖了，最后还是没留住人。

赵开市现在和伙计阿龙住在早餐铺子里，白天把铺盖卷起来放在墙角，晚上关门后，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放上铺盖就是睡觉的床，日子过得别提多憋屈了。

按照柳奶奶对他的恩情，他应该亲自送老太太归乡的，可实在是囊中羞涩 。

这来回的各种费用就是不小的一笔开支，店里的伙计阿龙也要辞职回乡了，还要给他结算工资。

阿龙虽然嘴上没说，但他知道阿龙肯定是遇上困难了，这几天一直愁眉不展的，连饭都少吃半碗。

他准备再多给阿龙些钱，希望能帮上自己这位好兄弟。活人死人都要顾及到，这样一来，他就更有些捉襟见肘了。

在心里盘算了两天 ，赵开市决定把柳奶奶的骨灰用快递寄过去，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可实在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暗暗发誓等过段时间手头宽裕了，就去看柳奶奶，到时他在坟前多磕几个头……

现在看来，锦屏镇是没法寄了，要不……去附近的镇子试试？赵开市边走边盘算着，等回到早餐铺子才发现自行车忘在了快递点的门外。

他没胆量再回去骑车，想着回去叫阿龙来把车骑回铺子。

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这阵子铺子里只有阿龙一个人，他正蹲在灶边喝着酒，乌黑干瘦的手指抖抖索索地端着酒碗，面前的案板上摆着 一碟花生米。

赵开市有些 诧异，阿龙来铺子里五年了，他 还是 第一次见到他 喝酒 。

阿龙的家在西南的 深山里，一个地图上找不到，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小山村。

五年前，阿龙到锦屏镇来投靠亲戚，结果扑了个空，他那个隔了不知多远的远房亲戚已经调到别的地方去工作了。

身无分文的阿龙到赵开市的早餐铺子讨饭，被赵开市收留了，阿龙话不多，却很有眼色，每天脏活累活抢着干。

那时他的父亲刚去世不久，阿龙大他五岁，他就管他叫哥，觉得这样自己就没那么孤单了。

自从他开口叫哥后，阿龙则越发的照顾他了，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阿龙总会给他递上一碗白糖水，“阿弟喝了甜水，日子越过越甜。”

……

……

有了阿龙的陪伴，他慢慢的摆脱了孤寂和痛苦，两人相互扶持着过了五年。

对于他来说，阿龙已是他亲兄弟般的存在，是他的家人。

前段时间，阿龙突然收到家里的电话 ，就有些魂不守舍了，今天一大早就和他说已经买好了明天的车票了，赵开市见他走的这么急，知道他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问他他又不肯说。

这会儿见他连酒也喝上了，不由更加担心了，可怎么问他他也不说，本来就是个闷葫芦，现在索性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赵开市一阵气闷，又想着他明天就要走了，自己乘着今天空闲，得抓紧时间去临镇把柳奶奶的骨灰寄走，于是安慰了他几句，啃了个馒头当午饭，出门借了辆电瓶车 往临镇赶去。

赵开市一边骑着车，一遍盘算着抓紧时间，等回来还要给阿龙买些特产带着，还要买些路上吃的喝的 。

阿龙的家离锦屏镇很远，要坐将近两天的长途大巴（当然也有高铁，但是阿龙舍不得那高昂的票价）抵达G省的省会城市，再转车到L市，再坐公交到县城，然后背着行李在山中行走差不多四个小时，就到了阿龙家所在的山寨了。

阿龙第一次和他描述回家的行程时，阿龙听着都头疼，这一趟走下来差不多要4天的时间！

4天时间就是12顿饭，外面卖的吃食都挺贵的，阿龙是宁愿饿肚子也不会舍得花钱买的，而且吃的也不一定可口。

算了！还是晚上自己多蒸些包子馅饼之类的干粮给他带着，方便还管饱，好在现在天气 冷了，这些东西还能放的住。

正盘算着，他发现前面的路 堵了，一辆拖着课桌板凳的卡车从旁边 的中学出来，和一辆装着机器设备的超长拖挂蹭到一起了 。

两辆车将路面堵个严严实实，赵开市停了下来，双脚撑地，伸头看去，

两位司机正从车里出来，一起查看着剐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