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

“钧哥，钧…哥……”无尽的黑暗中，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呼唤。褚千钧环顾四周，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救…我…救…我！”突然，声音自耳畔猛地响起，浓烈的血腥气味将他瞬间笼罩。褚千钧只觉一股刺骨的凉气自脚后直蔓到头顶。 他僵着身子缓缓转头，瞬间瞳孔放大。

     一颗头颅倒垂，眼珠一片惨白，没有瞳孔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他，口中仍旧喃喃自语。

 “救我，救，钧哥，救我…”

    褚千钧不由得后退一步，这才看着全貌。这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林华！他似乎被无形之物倒挂在半空中，似是挣扎的抖动。

    “华子，告诉我我怎么救你！”褚千钧四下环顾，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不知道林华如何变成这样，但他知道必定经历了精神肉身的多重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救…我…救…啊啊！！”林华麻木的求救声突然尖锐起来，像是正在经受什么可怕的炼狱折磨。他奋力挣扎，身体也只是在半空摇晃几下。

    紧接着，褚千钧亲眼看见，林华脸上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老，皮肤干枯拉长，身体不可控的弯曲，皮肤开始皲裂，溃烂，恶臭。已经看得见里面的白骨，不！准确的说是黑骨！

     褚千钧焦灼不已，却无从下手，眼见着林华连一丝人样都快看不见。

     “救你！要救你！我怎么救你？”褚千钧伸手想要去抓，却发现眼前瞬间空无一物，他抓着头发，急的原地转圈。

     “你要救我吗？”突然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褚千钧回头，林华的头颅正诡异的翻转过来，已经腐烂的眼睛承受不住重力掉了下来，只剩黑色的眼眶，正死死的与他对视。

    他竟从那双没有眼珠的黑眶中，看到了浓烈的求生渴望中还参杂着一丝丝戏谑。

    怎么会？一定是看错了，褚千钧迟疑了一下。

“救救…我……”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林华的身体便开始急剧的溃烂，恶臭的皮肉飞溅，他的声音从腐败的腔体中震颤出了叠音，变得更加混沌不清。

    他向着褚千钧巍巍伸出一只手，块块腐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筛落，露出黑亮的手骨。

  褚千钧红着一双眼，手悬在了半空。

 “拉我出来…我…”林华喃喃的说着，脸上仅剩的腐肉唰唰落下，连带着舌头一并落下。

    见此情景褚千钧不再犹豫，一把抓住粘腻的手骨，用尽全力拖拽。

    “加把劲…这还…不够…”另一只手骨搭在他手上，不疑有他褚千钧只想将好友拖拽出来，却不想似乎有万钧之力在对抗，一点点竟将他拖拽进去！

    “不！”一股腐朽的力量，在他周身蔓延。不明的粘稠液体，堵塞他的口鼻令他窒息，他想呼吸想逃离却分毫不动，仍在不断痛苦的挣扎中求生。

  “啊!”

    褚千钧从床上惊起，冷汗浸透了全身，豆大的汗珠不断的跌落。

   他大口喘着粗气，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像是即将干死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

    这是第三次做着同样的梦了，一开始，他以为不过是一场离奇的噩梦。

可当如此真实的噩梦一连三次的出现时，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相信党和科学的奋进青年，内心开始动摇了，加上自打回老家就再也联系上的发小，他心中隐隐觉得必定是要出什么事了。

     刚做完一场噩梦，似乎耗尽了褚千钧的精气神，他脸色苍白眉间带着疲惫，靠在床头不由得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有些迷困。

    迷糊中，似乎有人在耳边低语，带着诡异的笑，身上有阵阵凉意弥漫，褚千钧无数次的想睁眼，总也睁不开，却在隐约间听到一阵似乎是吵闹的声音。

  那声音尖锐，还有一个声音低沉，说的激烈却总也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犹如一束阳光破开乌云，让褚千钧找到出口，猛地睁开眼睛！却迎面一道乌光无视了墙体的阻隔，硬生生扎进了他的眉心。

   好一阵天旋地转，褚千钧眼前黑了许久，铃声也响了许久。

   没来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钧子，大华没了。”那头的声音十分沉重，似乎在压抑着哽咽。

   褚千钧如同雷击僵住，险些没握住手机，他的嘴开开合合，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两天，回来送送大华吧。”那头的楚大林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挂了电话。

    手机滑落在床上，他如同发泄一般使劲搓着脸，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火速的穿衣下楼，大街上车来车往，他抬手招出租车，却没有一个停车载客，许是他穿的太过寒碜，头发也乱蓬蓬的，看着就没什么油水，几个过路的空车出租连停顿都没有，擦着褚千钧的鞋边唰的一下飞过。

     想要咒骂的话语停在嘴边，此刻他心中固然焦躁，他的内心潜意识在不断的告诉他，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必须马上回去看看，到底是怎回事。

    顾不得许多，他瞅准一个出租车，趁着路上车辆增多而减缓速度，他快步上前，去连招带拦，几乎是整个人扑上去才将出租车截停。

  “你他妈不要命了!”司机是个又矮又胖的，够着头伸出来怒气冲冲，两条大粗眉毛几欲倒竖。

   褚千钧没有废话，毫不客气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去三仙村!”

   “哎!我让你上车了吗，谁说要做你生意了?就那又破又偏的地，就算是给我三百都不干!”胖墩司机怒瞪着眼如同受了侮辱，本就不大的眼睛愣是瞪出了杏仁大小，吐沫星子四处飞溅。

  “三百!要快!”褚千钧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这说完还隐隐肉疼，毕竟对于一个月一两千的工资的打工仔来说，实在是不允许任何地方的奢侈。

“那…行…好嘞，您坐稳嘞！”那胖墩司机方才还正想反驳，却愣是给吞下去，一改方才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