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城

游致远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李禄哼着小调透着得意和心满意足，一步三晃地走到自己的房前推门进去。

游致远顺着树溜下来，猫着腰走到李禄的窗户底下听见他房中有说话的声音。

“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李禄的声音穿过窗户纸直直地刺进游致远的耳朵。“想我读书十年却毫无建树，委身虎踞镖局伺候李进峰这个大老粗这么多年。我呸！”

李禄在房中放肆地说着，和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大不相同：“我还得给你管账，我还得给你收租，我还得给你搞定买卖。一个月就给我十两银子，我还不如你那个废物徒弟。”

游致远听着李禄好像在跟师父说话，一激动差点没有喊出来。他用手在窗户角上悄悄捅了一个洞，结果捅得一张窗户纸上裂开一条大缝。幸亏李禄没有注意这边，不然就被他发现了。游致远凑到裂缝处瞄眼向内观瞧，看见李禄对着师父的一件衣服指指点点，想来就是李禄自己在房中发泄着不满而已。

李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念叨一番。游致远在窗外听着心里也暗暗觉得李禄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李进峰武艺高强但是脾气暴躁，镖局里的人除了游致远外都挨过李进峰的骂。

而李进峰独独对游致远是极好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求必应。大伙有气不敢往李进峰身上撒，都憋着火找游致远的麻烦。唯独李禄对游致远也是客客气气地，没想到他心中也憋着一股气呢。

李禄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想我李秉德枉为圣人门徒，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做了别家的下人，我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游致远此时也才知道李禄原来叫李秉德，听他哭得伤心，心里也有些伤感。

房中又传出来一阵挪动家具的声音，游致远再看时发现李禄在桌子上摆了两个牌位，还上了三柱清香。李禄站在牌位前一躬到底说道：“游致远，你不要怪罪我。谁不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我一定给你师徒多烧些纸钱，欠你的下辈子还吧。”

“现在就还了吧。”游致远在门外听的时候长了，怕衙门里的人找上门索性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去：“李禄，你这就叫现世报。”

李禄看见有人闯进来刚想呵斥，一看是游致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游致远看见桌上的牌位一面写着李公进峰千古，一面写着游致远灵位。桌上还摆着不少地契，银票。游致远指着李禄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狗东西，为什么要害我？”

李禄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咽着口水连连摆手，过了一会才说道：“致远，我可没有害你啊。抓你……抓你是那两个捕快的主意啊。”游致远刚刚有的一点怜悯之心在李禄的谎言下又消失了，他抱着双臂想看看李禄还能玩出啥花样来。

李禄看游致远没有什么反应，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你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特意给你师徒俩准备的。还有这些地契啥的明天我打算变卖了去救你呢。”游致远看着李禄一脸的谄媚从心里感到厌恶，冷冷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是你勾结当地有意害我呢？不是这样？”

李禄伸长脖子，瞪大双眼，中气十足地喊道：“不是，绝对不是。”又语重心长地说：“咱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平日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我李禄要是那样的人，老爷能容我到现在？”

游致远看李禄的表演十分精彩，想笑又不敢笑，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李禄接着说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是……是大老爷放了你的？”一边说着一边向外张望。游致远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担心，不是衙门里放我，是我自己跑的。李秉德！”

李秉德三个字让李禄吃惊不小，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李秉德？”随即退后一步，抄起烛台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游致远在这，快来……。”李禄的话还没喊完，游致远学着高纬在牢中的样子向他的胸口一拳击出。

李禄不是游致远，被一拳打得仰面朝天，胸口发闷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游致远也不是高纬，一拳没将李禄打死。不过这样也让游致远高兴得不行，他趁势骑在李禄身上大巴掌跟不要钱一样往李禄脸上甩去。

数巴掌一招呼，把李禄扇得跟猪头一样连声讨饶。游致远根本不听李禄哀求，一边打一边骂道：“让你陷害我，让你说我是畜生，让你想霸占我师父的财产。”正打得兴起，李禄突然说道：“别打，别打了，我告诉你个秘密，李进峰的秘密？”

游致远一巴掌挥在半道，听李禄这么说便停了下来问道：“什么秘密？”

李禄从吐出一口血沫子外带一颗牙，含糊不清地说道：“李进峰不是人。”游致远又给了李禄一巴掌：“你现在还敢骂我师父？”李禄哀求道：“不是骂，不是骂。你师父是个……。”李禄话还没有说完，有人在院子中喊道：“管家，门外来了几个衙门的人要见你。”

院子中的人是镖局的杂役，李禄一听衙门来人了顿时来了精神，鼓足力气喊道：“快带进来，游致远在这，他要杀我啦。”

游致远“呸”的一声往李禄脸上吐了一口痰说道：“改天小爷再来收拾你，让你鬼话连篇。”说完游致远起身向李禄狠狠踢了一脚，从后窗户翻出去一路跑出了镖局。

找了个乌漆麻黑的地方藏好，游致远开始犯愁下一步要去哪里。刚才光顾着出气，忘了问李禄凤栖山在哪里了。一想起李禄游致远就气不打一处来，陷害自己还骂自己的师父，刚才真是打得轻。铜锣声在远处响了一阵，渐渐息声，想必是衙役们找不到自己都回去了。现在是好说，可是天亮后怎么办呢？

游致远开始细细盘算，西边是障日山不能去，说不定狐妖还等着自己呢。北边也不能去，那是大营所在，说不定高纬又回大营了呢。就剩下南边和东边这个两个方向了，游致远细想了一下还是去南边，那里官道多找人细打听说不定能知道凤栖山的位置呢。

打定主意游致远顺着墙根往南门走去，半夜三更没有闲人，游致远很快就到了南门。南门是到了，可是怎么出去呢？此时城门关闭要到天亮才能打开，可是到那时候自己肯定出不去啊。正发愁的时候游致远突然看见城门洞里守夜的兵丁慢慢地瘫软在地上，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缝中探出头看了一下，蹦蹦跳跳地进城走远了。

离得太远，游致远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两天的遭遇也让他早已见怪不怪。“管他呢，先跑了再说。”游致远一溜小跑顺着城门的缝隙出了城。

一股劲跑到城南八里亭才停下来休息，这一通跑可是给游致远累得不轻，双手撑住膝盖正休息时游致远突然觉得脚下一股凉气陡然而生。

“坏了。”游致远抬头看向前方，一个噩梦般的身影嘿嘿地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