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个舅舅

王夫人听了也没多在意：“有没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妹妹们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刚来就能混到新衣服，不错不错。要知道虽然林家没亏待女儿们，但一般只有换季或者过生日的时候才做新衣服穿。

王熙凤道：“这倒是我先预备下了，知道妹妹们不过这两日到的。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黛安腹诽：“凤姐姐这话倒有几分社畜应付老板的架势，衣服料子这会儿只怕还不知在哪个阁楼上搁着呢。”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姐妹去见两个舅舅。大舅贾赦之妻邢氏忙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们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氏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姐妹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油车来，却是不见拉车的骡马。邢夫人携了姐妹俩坐上。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骡子，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看这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见正房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

几人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的姬妾丫鬟迎着伺候。邢夫人让二人坐了，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贾赦，边说些路上见闻。

一时下人回说：“老爷说了：连日身子不好，见了姑娘们，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们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是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黛玉姐俩忙站起来，垂手恭听。

大舅舅您太客气了，家里这三个表姐要是“拙”，林黛安简直就是草履虫了。

再坐了一刻，黛玉便提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再去。

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还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过去。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二人坐车又回荣府。黛安纳闷，小声问：“姐姐，大舅家为何......”话未说完便被黛玉用眼神截了下来，只好乖乖闭嘴安坐。

下了车，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一个大院落，轩昂壮丽。黛玉便知这才是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帝王的印章，想来是皇帝亲笔所书，可见百十年前贾家先祖多受皇帝宠信。

紫檀木的大书桌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挂着雨天巨龙在云雾中戏潮弄水的大幅画卷，一边是雕着猿猴的青铜器，另一边是，玻璃盆？

这玻璃盆在黛安眼中，虽是工艺精美，但也拉低了旁边文物的水准。不过想到在这个时代，还算是贵重器件的。

地下两溜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镶着银色字迹：“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这郡王爷竟然自谦为同乡小老弟，也是让黛安大开眼界。

王夫人时常坐息不在这正室内。老嬷嬷引着二人进东房门来。

临窗有大炕，炕上正面设着靠背引枕条褥。几上有小型仿古香炉，细长花瓶插着时鲜花卉。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粉红的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子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茶碗瓶花俱有。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老嬷嬷们让黛玉二人炕上坐。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牵妹妹向东边椅上坐了。本房内丫鬟忙捧上茶来。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们到那边坐罢。”于是姐妹俩又出来，进了东边三间小正房内。

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二人来了，便往东让。

黛玉料定这是贾政平常的座位，便向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领妹妹坐了。王夫人再四携她上炕坐，黛玉方挨王夫人坐了，黛安挨着姐姐。

王夫人说道：“你们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俩：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们看见便知了。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安腹诽：哦，你儿子难道是哥斯拉？你当我愿意让我姐姐理他呢。

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这个表兄，乃衔玉而生，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是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况我二人自然只和姊妹一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有得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的两三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睬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是了是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黛安心里吐槽地欢快。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