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薛定谔的料子

一路无事，闲话少谈。那日到了都中，贾雨村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门前投了。彼时贾政已看了妹夫林如海的书信，忙请他入府相会。

贾政见到贾雨村相貌魁伟，言谈不俗;且最喜欢读书人，礼贤下士;况又是妹夫相托，因此优待雨村，更是竭力从中协助，不到两个月，便谋了金陵应天府的缺，择日赴任去了。这老师倒是托了学生的福。

另说林家姐妹俩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林黛玉常听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的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也拘着妹妹黛安，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生恐被人耻笑了去。

林黛安上轿进入城中，偷偷掀起纱窗外瞧，街市虽不如现代繁华，但比起两淮也算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行了半日，便看到了据说只有门口这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宁国府。

又往西行不多远便是荣国府了。轿子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角门。黛安前世听说过，高门大户的大门只为地位尊贵的客人打开，或是重大节日，婚丧嫁娶时才打开。

轿夫抬进去，走了将近百米便停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经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几个衣着体面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又抬起轿子，众婆子步行随从，至一垂花门前落下。小厮退出，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姐妹俩下了轿。

林黛玉牵了妹妹的手，进了垂花门。转过穿堂，不大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游廊厢房，挂着各种鹦鹉画眉等鸟雀。台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姑娘们可到了”“给林姑娘们问好”“才刚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栊，一面听得人回说：“林姑娘们到了。”

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林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牵了妹妹方欲大礼拜见，早被她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红着眼眶哭个不住，黛安只做小儿懵懂，随着低头揉眼。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林家姐妹俩方行大礼拜见了外祖母。

原来这就是史氏太君，嫡母贾敏的母亲。当下贾母一一的指与二人介绍，姐妹俩一一拜见过两位舅母与嫂嫂李纨。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为首的看起来比黛玉大两岁，中等身材，面色红润，温柔内敛。第二个年岁近似黛玉，长挑身材，顾盼生辉，神采飞扬。第三个如黛安一般年岁尚小，还未长开。三人都是一样的妆饰。

林黛玉忙起身携妹妹迎上来见礼，几个女孩互相厮认，序了齿，各自归坐。原来是贾家二姑娘迎春最大，黛玉次之，三姑娘探春月份比黛玉小，四姑娘惜春倒是比黛安大了一岁。众人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得了何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我这些儿女，所疼者唯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们姐妹，我怎不伤心!”说着，搂了黛玉、黛安在怀，又呜咽起来。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林黛玉与探春同岁，身体面庞却似更弱，便知他有不足之症，因问常服何药。黛玉笑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这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安听着爽朗的笑声便知是王熙凤来了，以前读红楼梦的时候就喜欢凤姐，有一位红学专家还说过：“爱凤姐、恨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可见一斑。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拥着一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的人进了屋。果然凤姐是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

林黛玉连忙领了妹妹起身。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林家姐妹俩不知如何开口称呼，探春忙告诉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认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王熙凤一手一个，上下细细的打量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妹妹们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

给林黛安看了个目瞪口呆，好家伙，直接川剧表脸啊！这开口刚笑容满面，转了话头说哭就哭，眼泪立马下来，黛安真是不服不行。黛玉时时关注着妹妹，看她一脸呆样，忙使了个眼色唤她回魂。

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们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王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两位妹妹，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牵了姐妹俩，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要什么吃的，什么顽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们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一时间只见凤姐彩蝶穿花般忙个不住，黛安连插句话回复都不能，继续目瞪口呆，姐姐黛玉倒是能得体得接上话头。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王熙凤亲手捧茶捧果。二舅母王夫人问她月钱放完了不曾。王熙凤道：“月钱也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想是太太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