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槐里深深今与前

青木城 槐里巷。

巷子门口有一株万年古槐，根茎外露虬结，占了巷子口好大一方面积，只是这株老槐的境况并不太好，约有一半的树冠如遭火焚，焦黑枯萎，剩下的一半也是叶黄枝蔫。

古槐下有一座犬型雕塑，仰首向天，神态威武。令人不解的是，这雕塑下的香龛，不但没有一丝香火，而且被扔满了石块杂物，毫无敬意。

黄昏时分，金乌西沉，幽深的巷口款款走出来一位身姿绰约的青衣少女。少女打扮的甚是朴素，及腰的长发简单的用青帕扎着，青色的布衣裙素雅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挽起的衣袖露出一截如玉的胳膊，一个空着的竹箩搁在腰跨和胳膊之间，更显得腰纤臀隆，曲线玲珑。

步履轻盈的跨过纠缠的树根，弯着腰将一颗颗晾晒在其上的药草拾起放进竹箩，少女身形翩翩如彩蝶，待得药草捡拾完毕，她直起腰身，稍理了下微汗的鬓角，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犬雕。

盯着那表面斑驳，还留有口水等污秽的雕塑，她一双柳眉微微蹙起，凤目略显复杂。

青木城四大家，柏槐柳杏，本应势均力敌，各占一方，如今另外三家蒸蒸日上，唯有她们槐家落魄到仅剩一里之地苦苦挣扎生息，全赖此犬所赐。

“槐里犬守门、杏林雀吞天、柏殿龟不移、柳陵鲮有窟”这句谶语，说得便是这四大家的神木和守护兽：槐家有古槐和三目神犬、柏家的柏黄和九尾石龟、杏家有雷杏和吞天云雀以及柳家的孝柳与金甲鲮鲤。

万载以来，一木一兽相辅相成，守护和荫蔽着四姓族人，也承受族人香火供奉，神木乃本族之根，赐予血脉妖相，神兽则负责守护神木和族中安全。

可惜30年前，在争夺中州传道资格时，其余三家都依靠守护兽和神木安然晋级，唯有他槐家守护兽临阵脱逃不知去向，导致古槐独木难支，被凤城的火凤烧去一冠，神木受损，世代修习神木妖相的槐族之人元气大伤，含愤去者十之八九，如今就剩下这一条巷，十来户人家，龟缩一隅，再不复往日荣耀。

“哎，何至于此啊”少女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眼波流转，看到巷口再无旁人，于是伸出素手，将香龛里的石块杂物快速捡出，然后转身快速离去，裙琚飞扬间，隐见晶珠洒落。

残月初生，月光穿过老槐，在古旧的雕塑上印上斑驳光影，四周虫鸣啾啾，更显静谧。

“哎”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老槐粗裂的树干上，突然冒出一个身高不足三尺，满脸皱纹，白须拖地的老头来。

老头来到雕像前，神情疑惑地负手转了一圈，然后似有所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欣喜。

“老伙计！你终于回来了啊”

随着老头的话语，就见泥雕微微震动，头顶簌簌飘落一大片枯叶，然后那犬首微微转动，俯视着老头，一双空洞的眼眸陡然发出金色的亮光，嘴角更是慢慢咧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老魏，好久不见！” 犬雕发出瓮声瓮气的问候。

“嘿！小老二倒是无所谓，吃住差点都还能过得去，只是槐老哥受伤太重，现在还都醒不过来啊！”老头摇头苦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古槐。

“嘿，吾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世身死，其恨难消，如今~也已经油尽灯枯了，老魏，且照顾好吾之弟，吾之主，待老槐清醒，替吾告罪，吾~去也！”

“什~什么！”在老头的惊呼声中，但见泥雕缓缓抬头向月，犬口大张似要咆哮九天，但最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双目之中金光渐渐熄灭，一丝裂缝自头顶缓缓延伸，慢慢的越来越多，最终，整个雕塑突然龟裂，哗啦啦的掉落在地，化为齑粉。

尘埃荡尽，一个双目含泪，身材笔直高大的年轻男子，从碎裂的雕像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狂天！”

年轻男子走到呆呆惊呼的老魏身边，默默点头示意，然后转过头向着废墟口中喃喃自语！

“黑哥！放心吧，此世换做我苟不凡来守护你了，纵九天十地，也必令你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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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里巷，一处寻常的农家宅院，院内有木桌木椅，此刻已近三更，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依然坐在桌前，默然独饮。

“爹爹，别饮了，早点休息吧！”

柔柔的声音传来，下午捡拾药材的少女，手捧着一盏青油灯，自木门内款款走出。

“思儿，你~恨为父嘛”，持杯的手顿了一下，道装男子偏头问道，声音苍老低沉，油灯照亮了男子的侧面，但见两鬓斑白，面色黝黑如刀凿斧刻一般。

道人名为铁木，正是槐家此代族长。

“父亲，柳家势大，思儿并不怨恨，可先定亲，为我族留一线生机，但若到了成亲之时，思儿虽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尚请父亲与诸位族老早做定计！”，回复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柔弱，但却着实有一番刚烈气势。

槐家衰落，曾经方圆百里的地盘，被其余三家瓜分，其中柏、杏两家乃是槐家有意割让，以换取生存之资。独有柳家吃相难看，本就侵占最多地盘，还变本加厉，要她柳思思嫁于柳家子做妾，实在欺人太甚！柳陵柳家，向来以孝道闻名，有“柳棒专打不孝人”的美誉，次番做派，才知名不副实，“孝柳”之名不提也罢！

柳思思一想到柳家公子柳传云往日里一脸谦恭，人前彬彬有礼的虚伪样子，就气的柳眉倒竖，银牙暗咬！

“罢了！就如~嗯？”

铁木道人正要下定决心，却猛然面色一变，呼的一下站起，双目如电，直视东方，那是巷口的方向。

“爹爹？发生什么事情了！”看到父亲突然如此，槐思思疑惑询问。

"狂天！我刚才感受到了守护神犬狂天的气息！快去通知大家！"来不及细说，铁木道人大袖一挥，额上突然闪现一株弯曲的古树印记，下一刻他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什么！呀，真是太好了！娘~师兄快出来啊！”槐思思凤目圆睁，掩唇惊呼，呆愣了片刻，方才含泪带笑，急切地向着屋内喊道，再也不复刚才沉静的模样，这一刻，18岁少女应有的风姿尽显！

而随着少女的欢呼，倚在门口含笑拭泪的妇人，以及厢房檐下阴影处大步走出的方面壮汉、壮汉之后紧随的短发小个子都一个个的现身出来，原来大家其实都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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