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

  清晨的山林间白雾弥漫，远处有两个人影缓缓走来。

  “娘，你听说没。”

  李竹叶走在前头，有些无聊，便跟身后的亲娘搭着话。

  “你又听说啥啦。”

  李大娘今天带着闺女起个大早，寻思着能摘些山蘑回去卖。可这已经转了有一会儿了，收获却并不是很多。

  “就昨天，太子妃逃婚那事儿。”

  李竹叶说起这个，话匣子就打开了。

  “娘，你不知道，当时村里孙屠户正好在城里卖肉，这事是他亲眼看见的，我跟你说娘，当时太子一掀帘子里面啥也没有，当时就傻了，据说在那傻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呢。”

  可李大娘关注点却不在这。

  “孙屠户亲眼看的，那你是咋知道的？你跟孙屠户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随后李大娘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立，上前两步揪住了李竹叶的耳朵，疼的李竹叶龇牙咧嘴。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又跟孙屠户那傻儿子勾勾搭搭了？”

  李竹叶被揪着耳朵，听见这话也不管疼不疼了，通红着小脸辩解道：“哎呀娘，你说啥呢，啥叫我跟大春哥勾勾搭搭呀？我们俩之间是清白的。”

  说着说着，语气转柔，露出一抹俏皮，冲着李大娘眨了眨眼。

  “也可能，不是清白的哦~”

  说完便趁机跑前面去了，离的李大娘老远。

  李大娘反应过来就跑过去抓人，一边追一边骂：“李竹叶！你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你知道不！你，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别跑！”

  一时间，寂静的山林间时不时的传来了母女俩打闹的声音。

  不知不觉俩人到了山脚下，旁边溪水潺潺，周围树木茂密，母女俩来到河边，准备清洗一下，

  “娘，这山蘑真的能卖钱嘛。”

  李竹叶洗了洗有些脏的手，看着背篓里不多的蘑菇，满脸嫌弃。

  “这玩意儿也没多少，还这么脏，真的会有人买嘛。”

  “你懂个屁，隔壁家你刘婶靠这个赚了三吊钱呢。”

  李大娘看了看自己的手，嗯，是挺脏的，索性蹲下来也开始清洗。

  清晨的河水有些冰凉，洗了两下就感觉冷到了骨子里，李大娘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李竹叶，叹了一口气。

  “你就真的看上那孙家老大了？”

  李竹叶闻言不自然的扭过头，纵然她性子大大咧咧，不过在这种事上还是有点女儿家的娇羞，声音蚊子一样的回答道：“哎呀娘，我觉得，大春哥人憨憨傻傻的，让干啥就干啥，我觉得……挺好的。”

  李大娘听到闺女这话，就知道这事基本也就定下了，唉，罢了，自家闺女喜欢，她也就不说啥了。

  “随你喜欢吧，不过李竹叶我告诉你，成婚前你俩给我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捅那些个幺蛾子出来，听到没。”

  李竹叶小脸更红了。

  “哎呀娘，没成婚我能有啥幺蛾子，我还能跟那太子妃一样逃婚不成。”

  李大娘看着自家女儿冷笑一声。

  “你别给老娘揣着糊涂装明白，这几天你大晚上不回家就在外面晃悠，是不是跟那孙老大偷偷摸摸干一些……”

  “哎呀娘！”

  李竹叶见话风不对，赶紧打住。

  “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我就是……跟大春哥看看月亮啥的。”

  李大娘哼了一声，不过自家闺女这性子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么一想也没啥担心的。这清洗的也差不多了，李大娘站起身在满身补丁的衣服上擦了擦，刚想喊李竹叶回家，可不想，一抬头就看见湖边不远处，似乎……趴着个人。

  “哎呀我的妈呀！”

  李大娘吓了一跳，一旁的李竹叶也吓了一跳，不过是被自己亲娘突然间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顺着李大娘的目光看过去，李竹叶也惊叫一声。

  “娘，那个……是不是个人呀。”

  李大娘也没想那么多，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李竹叶在身后有些害怕的揪着自家娘亲的衣角。

  这一走上前，俩人才看清楚，面前的河滩上，趴着一个女子，身上就穿了一件里衣，满脸都是血，血红的脸跟洁白的衣裳造成了鲜明的对比。

  换成旁人估计就吓跑了，不过李大娘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看清情况就快步走上前，探了探姑娘的脉象。

  “娘……这姑娘，还活着么。”

  李竹叶有点吓到了，说话哆哆嗦嗦的，这女子的脸，着实有些恐怖，一道长长的划痕从左半边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哎呀，这姑娘还活着，不过脉象已经十分虚弱了，若是再不医治，怕是必死无疑。”

  李竹叶闻言也不怕了，人没死怕个屁。

  “我来我来，遇上就是缘分，娘你不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夫么。”

  说着，上前背起女子，也不管身上被蹭上了血水，快步往家里走。

  李大娘赶紧从后面帮着扶住，手里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

  “李竹叶，你个小兔崽子是跟屠夫杠上了是吧，老娘是这么教你的么？老娘教你的明明是胜造七级浮屠。”

  前头的李竹叶听的脑袋疼，速度加快，十五岁的少女背着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愣是健步如飞，把她娘甩出去几十步远。

  后头的李大娘破口大骂。

  “李竹叶！你个兔崽子走那么快是赶着去投胎么？平时干活怎么不见你这么利索，你给老娘跑慢点！别摔着人家姑娘！”

  ……

 太子府里，姜子夜和妻子孟氏坐在大堂里不安的等着。

  两人均是满眼憔悴，孟氏眼圈红肿，怕是哭了一夜。

  “老爷，咱家雪儿还是没有消息，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姜子夜心里也着急，一晚上过去了，不管是皇宫派出去的，还是自己家派出去的，甚至太子府派出去的，都没有带回来雪儿的任何消息。

  自家闺女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大堂里气氛压抑，落针可闻，时不时还有孟氏的低声抽泣，太子凌飞墨坐在主位，眼睛无神。

  “报！”

  一声通报传来，随着来的，还有一件大红色的红纱……

  “主子，在城外的聚安山山崖上，发现了这个，经过比对，这个……就是太子妃当日的嫁衣……”

  孟氏再也控制不住，抱着残破的嫁衣痛哭出声，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声。

  姜子夜眼圈红了，自家这个三女儿打小就是家里的开心果，生性活泼，从不惹是生非，三个女儿里，姜子夜最喜欢的就是雪儿。

  如今情况已经很明白了，雪儿怕是凶多吉少。

  凌飞墨看着那件自己亲手挑选送到丞相府的嫁衣，泪水无声的落下，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子妃人在哪。”

  传话的暗卫被这一声吓住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打哆嗦，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回主子，这嫁衣是在山崖边的树杈上挂着的，崖底是湍急的河流，太子妃怕是，怕是。”

  怕是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凌飞墨只说了这一句，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喉咙在哽咽。

  “是！”

  暗卫退下了。

  凌飞墨盯着嫁衣眼神空洞，他还记着，初见她时，她五岁，他十岁，她走在大街上与自己撞了个满怀。

  ……

  小丫头手拿着糖葫芦，一脸的不高兴。

  “你长没长眼睛呀！”

  他觉得好笑，今天身着便装特意来看看这个他以后的太子妃，不成想这丫头一直看着对面做糖人的师傅，竟完全没有看到正前方走过来的他，他也不躲，且等着小姑娘撞上来。

  “道歉！”

  “可，是姑娘先撞上来的。”

  “可你没撞疼！我鼻子都快被你撞歪了！”

  “好好，那我便给你道个歉。”

  ……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丫头的？

  可能就是刚见面时，那丫头津津有味的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看着街对面天真的笑脸……

  抹了一把脸，凌飞墨起身扶起了孟氏，随后转头郑重的对姜子夜说道：“岳父岳母放心，雪儿嫁到太子府那就是我凌飞墨的太子妃，我定会寻到她，给你们一个交代。”

  姜子夜调整心态，对着凌飞墨行了一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呢？自家闺女逃婚在先，人家不但不追究，还反过来安慰他们。

  刚想要带着孟氏回府，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妙龄少女，姜子夜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大女儿姜梦雨。

  姜梦雨一进门就焦急的大喊。

  “爹！爹！我听说三妹找到了！是不是？”

  姜梦雨一进门就直奔姜子夜，姜子夜倒是也没多想这大女儿怎么进来太子府的，只是对着姜梦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准备带着妻女回府。

  可姜梦雨却突然看见了孟氏手里的嫁衣，一把夺过，随后便眼角湿润。

  “这，不会错的，这就是三妹那台穿的嫁衣。”

  姜子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了拍大女儿的背。

  “好啦，我们回府吧，你三妹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