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来乍到

京城在我国近代以来，一直都是政治文化中心。四方周正，四平把稳，一向是京城呈现给世人的外在形象。的确，京城的道路横平竖直，气势贯通。可饶是如此，也总会有些意外。

李断的风水铺就开在这意外上。为什么说是意外呢？因为铺子开在了大栅栏西街上，而这街是却是一条斜街。前面说了，京城的道路都是横平竖直的，但是偏偏在前门外有这么几条斜着的道路，组成了有名的前门“七斜”。据传，这片儿还是京城的一处龙脉。比较有名的，比如“杨梅竹斜街”，沈从文初到京城时就住在那，《边城》、《长河》、《湘西散记》等名作就诞生于此。再比如说“铁树斜街”101号，那是梅兰芳先生的出生地。而“铁树斜街”大外廊营1号，是另一位京剧大师谭鑫培的故居。大栅栏西街东起煤市街，西至铁树斜街，处于八大胡同的北部。在解放前呐，它主要是为八大胡同服务的，所以有许多烟馆，暗寮，赌场等。解放以后，这些不文明的场所都被取缔了。这几年国家大力发展旅游业，尤其是国际旅游，所以京城这些小胡同都做为历史的见证被保留下来，并且进行重新设计，修的古色古香的。渐渐的，这条街上也悄然兴起了许多茶室和卖古董字画的店铺，其中就包括李断的铺子。

铺子从外观看完全就是一个茶室的样子，看不出半点跟风水有关的东西。店铺外装修的像是个竹屋，看着清新典雅。大门上挂了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方寸斋”。虽然很有特色，但这整条大街都是仿照古代建筑修造的，所以这间房子在这儿好像也不是特别显眼。

“师傅，您这是开了个茶室吧，兼职看风水？我咋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我开了个玩笑。“您不是骗我来当免费的端茶伙计吧。”

“废话，难道我要光明正大的在门上写着我是搞封建迷信的？那样的话，没两天我就被朝阳大妈们举报了。”李断白了我一眼，一甩手进了店。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也快步跟上。

刚进屋，就听见如雷的鼾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胖胖的男人正靠在躺椅上酣睡，口水都流出来了。 

李断二话不说上去就踢了一脚。 

男人立马惊醒，发现是李断赔笑道：“小舅，干完活回来啦，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李断黑着脸说：“叫你看店也看不好，让你学风水你又说没兴趣，你还能做什么！” 

男人摸摸鼻子，嬉皮笑脸道：“小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是这块料，什么阴宅阳宅、寻穴口诀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光一个罗盘我就玩不转……。” 

“行了，每次都是这种借口，我不在这几天有客人吗？”李断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鸟都没一个。”男人摇摇头，跟着他注意到我了。“这位是？”

“你好，我叫张一，是。。。”我看了看李断，接着说：“是李哥新收的徒弟。”李断没有否认我的说法，同时介绍这个胖子给我认识。

此人叫孙厚德，比我大五岁，是李断的外甥，虽说两人是舅甥关系，但是因为他们俩就差十几岁，所以相处起来更像兄弟。

孙厚德的名字本来是取自“厚德载物”的，结果“厚德”是没看出来，“厚”这几年倒是越发明显了。

听李断说孙厚德好吃懒做，整天正事不干游手好闲，要不是李断他姐临终前拜托他照看，他才懒得管。 

后来我跟孙厚德熟络了，发现他其实并不像李断说的那么不堪，孙厚德脑子很灵活，为人风趣幽默，尤其是一张嘴能把死都给说活了，京城侃爷的特点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孙厚德告诉我，因为他姓孙，名字里又有一个厚字，关系好的朋友们都叫他孙猴，后者猴子，说我随便挑一个称呼他就行了，喊孙哥显得太外道。我心想，您除了体型不像猴子，这机灵劲儿到真有几分猴样。

在李断外出的时候，只要有客人上门都会被他牢牢留住，大生意他会留给李断回来处理，像问家居风水布局的小生意他能忽悠就忽悠，毕竟跟着李断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了，再不济也比我这个门外汉强。 

孙厚德说他比我大，我喊他猴哥就成。后来我喊了几次渐渐品出不对劲来。我总“猴哥猴哥”的叫他，我不成猪八戒了嘛！感情逗我玩呐。后来有一次我俩喝多了，秉持着友好交流的原则，进行了一次点到即止的切磋，最后达成协议，我俩各论各的，互不干涉。

   男人之间的分歧，没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再打一架。

就这么着，我在李断的“方寸斋”一呆就是半年，整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一手紫砂壶，一手风水书坐在后院晒太阳。日子过的特别惬意，在这半年里我充分体会到了老皇城根儿人民的快乐。李断也不让我插手别的事儿，只是要求我把看的书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每天傍晚的时候他来抽查。开始的时候，日子过的非常枯燥，难怪孙厚德学不进去了，连我这曾经看惯图纸的工程师都快熬不住了，他那猴急的性子又怎么熬得住？ 但是后来，看着看着也渐渐品出点儿意思，以前看不懂的地方也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因为身份的转变，我对李断多了一份敬畏，他既是我的老板又算是我师父，我们的关系亦师亦友。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淌过。

一天晚饭后李断让我跟他一起去散步，我们沿着西街边走边聊，起先都是聊生活，诸如在这边生活习惯不习惯之类的，后来我们散步到一座石桥上，李断凝望着河水出了半天神。

我心里明白，他找我绝不是散步这么简单，看这架势差不多进入主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