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中脸

好好的水，都用了多少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看这水面，还很清澈，水底下的河蚌壳子，泥砖什么的都沉淀的一清二楚。

刘庆民用手端了水，搁在鼻间闻了闻：“唔，好像是有点味道。”

“你再闻闻这米。”

他鼻子不灵，闻不轻易能闻到，干脆用舌头舔了。

“呸！呸！”刘庆民倒胃口的吐出来，揩揩嘴唇和舌头：“一股怪味儿啊。”

方龙点头：“所以啊，不然我咋会倒米呢。咱这沟子里的河水从来没出过问题吧，会不会是下游的水给堵上了，死水就容易发臭。”

“那也不对啊，死水发臭都会冒沫子的，你看这水多清。”

“回头你跟二哥他们几个人说说？”

刘庆民现在跟老二不对付，提到他就来气，自己上岸走了：“要说你自己去说，这个老家伙不是东西，我走了。”

…………

刘家几个兄妹去祠堂了，因为安路说过尸体是自己挖坟钻进去的，要最后看一下是不是真有洞，尸体是不是真在里面，如果没有，那说明安路这小子说谎，问题就严重了。嗯……也不对，不是严重，而是简单了，说明就是安路捣的鬼。

他们在孤坟上见到了一个洞，洞口有被挖开的痕迹，还有些粘稠，味道也不好闻。

刘庆华说：“看来真是安路作怪，这犊子玩意儿，欠抽！”

“那未必吧，只看见这么个小洞而且，安路要把它给塞进去也不容易呢。咱们还是把坟挖开了，看里头究竟有没有三哥。”

祠堂能用的铁锹就一个，还生锈了，搁在门口。这活就让年轻的刘庆业去看，其他几个人站着抽烟，他们是巴不得刘庆江就在里面。

有几分钟，坟被掀开了，果然！刘庆江真的在里面！只是死尸萎缩了，没之前那么浮肿。也对，之前是在河里泡了很长时间，现在脱水了，自然就干涸了。

刘庆文一拍大腿，烟头指着坟里的死人：“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是安路这小犊子搞的鬼吧！就是他把庆江塞到这里来的！”

刘庆业说：“二哥，安路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三哥是自己爬过来的。”

“滚你-妈-逼！人都死了，还能自己动？！不要呆-逼-呆-逼的！——那个……你们都帮忙，重新给老三弄个坟，埋了。”

这么多人心里都没有底，唯独刘庆文最满意，怎么讲呢？事情解决了，闹了半天的鬼，原来是活人作祟，他现在也几乎可以肯定，那银镯子就在刘安路手里。说到讨要东西，肯定首推刘庆华，这婆娘的一张嘴厉害的紧。

银镯子本身不值几个钱，老刘家也没人看得上，但搜出这个东西，所有人都能皆大欢喜了。

下午四点多，刘庆华去了兄弟庆民家里。

“哥呀，安路和兆兵去挖坟，肯定把银镯子给顺走了。他小，不懂事，你做长辈的，总不能跟着犯糊涂。银器是不值钱，这却是关乎脸面的事，你让他把银镯子交出来，如果二哥有话，我去跟他说。”

刘庆民摇头：“庆华，老二是借题发挥，你懂不懂？那个镯子本身就传给老大了，后来老大结婚给了大嫂，关他刘庆文什么屁事。他让你来要镯子，无非就是求个心里安稳，把事情都推到我儿子身上了。当我不晓得？哼。”

“这么说，那镯子真在你们家？”

“我没这么说。”

“哥呀，叫安路把镯子交出来吧，省的麻烦。”

“麻烦？我怕麻烦？我告诉你，这事我一点都不晓得。”他起身出去剥豆子，不想跟七妹聊这个事。

东西都给了玉芹的妈了，当做彩礼，给出去的彩礼哪还能要的回来。

庆华搬了个凳子，陪着他坐：“哥啊，你行行好，做点好事，你就告诉我，那镯子是不是在安路手里，如果在，我就不跟你要了，如果不在，你也一定要告诉我。这几天我的心一直悬着，你得让我放放心啊。”

“哼，你也怕闹鬼？”

“咋个不怕，大嫂的死我也有份，能不怕？”

“哼，现在后悔了，当时你们咋想的？”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你就告诉我，到底在不在。”

刘庆民嘴很严，摇头：“不在。”

所谓当局者迷，平时刘庆华嘴巴是厉害，这次碰到自己的事了，她就想不出招来，左右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

刘庆华的心快凉透了，她以为庆民说的是真话，走路脑袋瓜子都疼，回了家，还是呆若木鸡。

“庆华，把菜弄一弄，萝卜干切一下。”

她拉住丈夫：“大龙，你说那些事会是安路惹出来的么？”

“安路？不会。”方龙说的挺公道：“一个沟子的人，哪个不晓得哪个？安路是比较会玩，但他不至于弄这种事来吓唬人，再说了，吕秋萍的死他不清楚，怎么可能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

“那……真的闹鬼了？”

“难说，鬼不鬼的，反正我是没见过。”丈夫叹气，看婆娘魂不守舍的，摸摸她眼袋：“庆华，过去就过去了，不要想了。”

刘庆华心虚的不行：“大龙，要么咱们两个去镇上吧，跟儿子住。”

“你不要想了，儿媳妇那个脾气你吃得消？天天受气，我们自己住这里，你还能跟村上的人打打牌，日子都多快活了。”

“可是现在闹鬼啊，唉！”

方龙啧着一句：“请阴阳先生过来看看，花点钱。”

“我也想，可老二不肯。”

“他不肯是他的事，你偷偷去请，让人晚上过来看，不让他晓得就行了撒。”

唉？对，这个办法行得通。

有男人帮着安抚，她这气就顺多了，但是今天晚了，去请人来不及，明天一早去。正好晚上跟丈夫了解一下镇上有什么能人，方龙经常去镇上，给儿子儿媳带点菜和茨菇。

太阳渐渐落山，刘庆华一人在河边洗衣服，脑子里一遍遍是那死去女人的身影。吕秋萍长的太漂亮了，当初也勾搭她对象的，还睡了觉。庆华是个爱计较的女人，男人跟别的女人乱来，她是接受不了的，后来才跟别人介绍的方龙好上。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何必为了个男人去杀人，男人不有的事么。

蠢，蠢到家了。

她朝满是波纹的水面瞅瞅，里面仿佛映出了吕秋萍的脸。

月光下，水面一片暗色，只有那张脸最清楚。

波纹过后，乱花花的脸归于平静，哦：吕秋萍的脸变得清楚了，粉嫩粉嫩的，她的眼睛出奇的大，还在笑，嘴巴裂开的弧度跟月牙似的。

“秋萍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水面那笑容很温馨，眼睛黑洞洞的，就跟甲虫似的。

清晰，太清晰了。

而且，这脸还变大了，比开始的时候扩张了一倍有余。

她像笑，又不像笑。

“华子——”

干巴巴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紧接着，她浑身一机灵！耳鸣开始发作。

嗡嗡嗡。

嘤嘤嘤。

嗡嗡嗡。

嘤嘤嘤。

“华子——”

水面的人脸还在变大，裂开的笑脸有一米多宽。

刘庆华倒吸凉气，身子一颤！手里的衣服都掉入河内，入了泥沼一样沉下去。

“啊！！啊！！”她疯恶的抓自己的头皮，连哭带喊：“嘶嘶——呜呜呜，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