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将军是个乌鸦嘴

她似乎听明白了，这座重歆楼原来并非是真正的浑浊之地，楼子里的姑娘皆是自愿去留的，至于是卖身还是卖艺，全凭她们自己情愿。

七娘倒是待她们不薄，只是那早早被对面芳菲馆挖走的六个姑娘委实不够地道。

或许，离开重歆楼对她们来说，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凡人有句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对面能耗尽心机挖走她们，那必然是给了她们顶好的待遇。

据莫婠所知芳菲馆乃是京城前来的富商所开，此次刻意把馆子设在重歆楼的对面，显然是不打算给重歆楼留活路了。

原本她是不想管这些凡间糊涂事的，但看在黄金的份上，看在她能早日还完帝君钱的份上……她还是可以出面会会这个欺人太甚的芳菲馆的！“既然她们不想给我们留后路，挖走了我们的人，那我们不如如她所愿，改造重歆楼，重做花样！”莫婠将手从七娘的掌心抽出来，潇洒挥了挥袖子，“七娘，你吩咐下去，重歆楼今日开始，闭楼不待客了！”

七娘唇角一抖：“啊？关门了？这就关门了？”

莫婠捋了捋袖子盘算道：“不是关门，是改造。”一指前面的亭子，“前面那个亭子有些荒，四下没什么好看的景，把枯竹给挖了，造个水池子，多植莲花。”

七娘一头雾水：“啊？哦！”

“还有这座矮楼，太碍事了，拆了改成阁楼！”

“记、记下了。”

“还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需得重新整顿。”

“……好。”

最重要的一点，应该就是门口的这副匾额和对联了吧。

莫婠迈出了重歆楼，昂头一一将木柱上的对联念出来：“花红柳绿四季芬芳红杏当墙好春色，星月同辉活色生香君入我门共流连……”这谁写的，也忒一般了些吧。

伸手正要抚摸那对联，七娘却是激动的扑了过来，挡住了莫婠的视线，一脸凄苦的祈求道：“小主子，这个就不换了吧！三千两银子呢。”

“就这还三千两？”莫婠错愕的指着对联，“就这文采，十两我都不一定要呢！”

七娘委屈撇嘴：“这可是咱们青州第一才子的手笔，他在咱们青州可是最受女子追捧的人物！他的墨宝，千金难求！”

莫婠嫌弃的拨开七娘：“第一才子的墨宝能为你引来男客么？第一才子的手笔，能为你生财么？”

七娘语塞。

莫婠无奈叹了口气：“不能给咱们生财，这玩意留着就是块废物。摘了，明日本神、咳，本姑娘亲自给你露一手，写副更好的挂上去！”

七娘不大情愿的支吾着称好。

吩咐完该改造的地方后，莫婠拍拍手打算亲自回去绘一张新的重歆楼设计图。

毕竟入乡随俗，至少现在，这个重歆楼归她了！

转头欲要回去，目光无意扫过人来人往的长街时，却被一抹身着蓝布长裙的姑娘身影给引去了视线……

蓝衣裙，木簪挽发，眉心一点朱砂痣，还挎着装菜的竹篮子。

是了，就是她。

趁着七娘不注意，莫婠捏了诀赶紧尾随上去。

“小主子，我还是觉得这对联……哎，小主子？人呢！”

——

悄然跟着蓝衣姑娘回了一处破旧茅草屋，姑娘关好攀满蔷薇花的栅栏，随手将菜篮子放于屋檐下，自己则迈进屋子，掩上房门，开始解开衣衫，更换薄衣。

穿过栅栏走到姑娘的小木窗前，莫婠稍稍用力，将木窗推开了个缝子，抬眸朝内望去，正见姑娘罗衣半解，长发三千倾泻身后，如画的侧容上，眉心一点朱砂格外诱人。

好是标志的美人儿啊！这司命星君可真是艳福不浅。

只可惜，为了她的小说，还是须得司命星君您老人家稍稍牺牲一下……

无声捏了个法术，莫婠抬指一弹，一道银光落在了姑娘的身上。

须臾，姑娘身子一震，目光浑浊的直起脊背，转身，放下新衣物，乖乖回到床上躺好，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大功告成。”莫婠欣喜的松了口气，这回莫说是短暂的一两日了，便是三五日，这姑娘也未必能够清醒。

到时候她只要按着命簿的安排，代替这名姑娘救下司命星君一命，那段仅有四五日的相见之缘，便能成功由她顶上了！

想到此处，莫婠于心中暗暗叹了句：吾真乃天才也！

为了能使计划圆满不发生意外，莫婠临走前还特意在茅草屋的四下下了结界。“这回可算是连晴空霹雳都不一定能惊得醒她了！”

正是这样想着，岂料老天爷却是当真给了她一道晴空霹雳。

轰隆一声巨响，吓得她险些被石头绊倒。

昂头看了看略有些阴沉的九重天，莫婠暗暗吞了口口水。

轻轻打了下自己不争气的嘴巴：“呸，乌鸦嘴！”

不过以神力来扭转天神历劫的运势……着实容易遭雷劈。

啧啧，她还是快逃吧，万一被天上那些老家伙们知晓她追着司命星君下凡了，指不定要生多少乱子呢。

——

日薄西山，重歆楼内已经开始闭门谢客，准备改造事宜了。

七娘给莫婠寻了处最是清雅景致好的阁楼栖身，远离前面几重花楼的喧嚣，庭内还植了不少树辛夷花。

春日风清，吹堂入门，携来幽幽淡花香。

小丫头们提着红纱灯换下了阁楼檐下陈旧褪色的灯笼，点燃灯芯，挂于风中。

老鸟归巢，暮色渐深，窗前灯烛摇曳生姿，莫婠伏在临窗的小案上，沐着春风，提笔细心的勾画着重歆楼的新设计图。

一处山景，一处水景，再添一处花景。此番改造，在人间必然新鲜！说起来她已有许多年没有再碰笔墨了，只好在此刻提笔，却也不觉得手生。

画了将近三分之二后，她才撂笔动动胳膊，打算舒展一下筋骨。

昂起头，恰见一身披蓝纱流云裙，云髻高累，鬓簪珍珠花的姑娘正一脸怒气的从前面小院落里出来，甩着袖子撇嘴抱怨：“还当自己是姑奶奶呢！早就不是花魁了，还整日占着院子不干活，白吃咱们姑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银两！时过境迁，早就没人再宠着你惯着你了，做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给谁看！明日我就去告诉七娘，让她把你赶出去！”

话音刚落，一只白玉青花杯就从院落里扔了出来，正正好好便砸在了蓝衣姑娘的脚跟后，吓得蓝衣姑娘一个趔趄。

随即是女子清冷凝重的声音传了出来：“好啊，你若是真有本事说动七娘将我赶出去，我谢你十八辈祖宗！”

“哎呀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蓝衣女子气不过，捞捞袖子就要冲回去打架：“无心！你完蛋了，本姑娘今日不撕烂你的嘴，本姑娘便不配做这重歆楼的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