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镇北寒风

7、

刚入营地不远处，有很多民夫在搬运木料，其中一根圆木很是粗壮，要足足两人才能环抱，搬运木料的人齐声喊着口号：“一二，起，一二，起！”

每个人都涨红了脸，圆木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懒鬼！懒鬼！”一名士兵拿着手中结实的鞭子抽打干活的民夫，“叫你们一个个的不干活，现在连一根木头都抬不动了。”他顺次抽打着每一个人，“我叫你们不干活！我叫你们不干活！”

有些民夫穿的还是单衣衫，破洞处漏出一道道血印子。

兰兮要上前阻止，被林枫一把拉住。

拎鞭子的士兵不依不饶，“老子，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不能把这根木头抬到山上去，今天晚上你们就都别想吃饭！”

这时，一个狡黠尖细的声音从工棚里传出来，说：“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管这帮懒鬼要讲究方法，现在十个人抬不动圆木，你就减一个人。如果还是不行，就再减一个。看看到底谁在偷奸耍滑？”

这一句话说完，“一二，起！”果然圆木被众人抬了起来，刚走两步，一名年纪稍大的民夫噗嗤吐出一口鲜血，瘫软下去。

士兵拎着鞭子跑过去，恶狠狠地说：“原来是你个老不死的在这里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兰兮快步护在老者身前，大声说：“住手！你看不见他已经到累吐血了！”

“哪窜出来的小丫头片子，连本大爷的事也敢管，我连你一起打！”士兵把鞭子向后一扬，准备发力却感觉拉不动，原来林枫早已在他身后顺势抓住了鞭子。武常胜则看众人支撑不住，补在抬圆木空缺的位置上。

士兵很是蛮横：“你又是什么人？”

门口的守卫士兵，到他身边，连连使着眼色说：“这是盛京来的大理寺少卿林大人。”

兰兮转身去扶老者，老者连连摆手拒绝，说：“我没事，我没事。”

亮明了身份的林枫说话多了分量，“这样一根粗实的圆木，十人抬不动，看看用料用什么样的，小块就截小分开送上山，必须是整根的，就多叫些人来抬。”

先前蛮横的士兵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是，是。”

那个声音狡黠尖细的士兵有所察觉，从工棚里跑出来，提高了音调喊：“你们还不快把圆木放下。”

拿鞭子的士兵重复着：“快放下。”

“一二，放。”十个人一起放手，圆木“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林枫等人转身离开，两个士兵都好言恭送。

兰兮看到武常胜额头的汗珠，又回头看了看那跟圆木，心里暗暗想着：“武常胜是当年的武状元，身体强健，功夫好，力气大，在盛京都颇有名气的。看来这圆木的分量着实不轻啊。”

8、

守卫士兵把四人领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外，笑着对林枫说：“这就是我们将军的营帐。我进去通报一声。”

营帐外清晰听到里面不入流的乐曲和男女的嬉闹声。

林枫转头对兰兮说：“兰兮，你站在外面等。”

兰兮反问：“为什么？外面这么冷，你们都能进去，为什么我不能进？”

林枫不由分说：“让你在外面等，你就在外面等。”

卫贤说：“兰兮听话。”

营帐中的乐曲声停了，士兵请林枫进营帐，武常胜、卫贤紧随其后，只有兰兮站在原地。

营帐的门帘一开，督建将军说话带着浓重豪爽的镇北口音：“林大人，真是有失远迎啊，今日是在营中，诸多不便，请您多多见谅。”

林枫客套说：“本来我们是到访大兴城，在盛京久闻将军的威名前来拜访，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受教了。”

“林贤弟，何必说话这么客气。你从盛京远道而来，这镇北很是寒冷，你可还习惯。”

……

不久几个女子从营帐中走出来，走在前面的那个衣衫不整，半裹着紫红色的厚袄，大半个右肩裸在外面，特意在兰兮身前停下，瞟了一眼，轻蔑地问：“你也是从盛京来的？”

兰兮简单“嗯”了一声。

紫红袄女子说：“这盛京来的女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吗？清汤寡水，没有一点儿味道。”

随后一群女子都嘲讽地齐声附和着离开，“姐姐说的是。”“她没有姐姐半分漂亮。”

远处闪过一道刀光，兰兮警觉地看过去，营帐边只留了一个刀尖慢慢缩回去。

兰兮寻光而去，发现是营地的灶间，一个中年大婶正在用大铁锅炒白菜，她停下手往锅里放盐，一勺、两勺、三勺……兰兮叫住大婶：“大婶，放这么盐不咸吗？”

大婶抬头看了看兰兮：“你是新来的？”

兰兮摇了摇头，说：“不是。”她双眼移向菜锅，着急地说，“大婶，下面的菜糊了！”

大婶一点也不着急，泰然自若，说：“没事。你没做过菜，你不懂？”说完她把锅底焦糊的菜叶被翻上来，接着往菜锅里放盐，说：“光顾着和你说话，我都忘了放盐了。”

“啊！”兰兮一声大叫。

“是不是撞到木牌上了？”大婶继续说，“非要挂这儿个木牌，说检查时有用，一天换一次牌子。我不认字儿不知道上面写什么。”

兰兮看到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今日菜谱：烤鹅、红烧肉、酱牛肉”

远处有人喊“开饭了！”，随后大批民夫比赛一样地跑过来，先赶到的人在粥锅里使劲舀着，倒在碗里的多半是汤没有多少米粒，再抢上几个稍大的馒头，脸上都笑开了花。

很快户外的小圆桌都围满了民夫，一桌少说二十几个人，桌上却都只摆了三个小盘菜，白菜、土豆，还有个是剩菜杂烩。一人只能夹一次菜，菜盘就见了底儿。

有人问：“菜还有剩的吗？”

大婶大声说：“做的都乘上来了！”

“这么点儿菜也不够吃啊！”“菜太少了！”

有人小声提醒：“食堂的主事来了。”议论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但这位主事显然还是听到了有人嫌菜少，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悠闲地说着：“菜少？什么菜少？是盐放少了！明天做菜再多放点盐！”

兰兮转身离开行至一处偏僻的地方，窜出一个黑衣人拎刀预从她背后袭击，还好远处的卫贤用箭弩将其射伤，武常胜飞身扭住服毒的黑衣人，对林枫说着：“和在荒村袭击我们的是一伙儿的。”

9、

林枫带着武常胜、卫贤、兰兮离开镇北工事营。快到大兴城时，林枫才气呼呼地说：“常督建这个老滑头，说什么都不让看防御工事，以为这样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郡守来的四人无事可做，林枫和卫贤下棋，武常胜喂马，兰兮跑到街上闲逛，他们发现的问题可不少。原郡守贪污且数额巨大已成事实，新任郡守还没搬进郡守府，就已开始向朝廷谎报开支中饱私囊。镇北防御工事营的常督建早是如此，整个镇北郡民怨沸腾。

林枫和新任郡守打了个照面，便匆匆回京复命。

如何上报朝廷呢？林枫心里犯了难，坐在自家书房里，兰兮端着夜宵的汤羹走进来，说：“大人，你愁什么呢？”

林枫默不作声。

兰兮知道林枫的心思，说：“原郡守贪污已经毙命，丽妃现在正得宠，你不必现在去触霉头。把新郡守、常督建的事如实汇报便可。”

林枫点点头。“之前那些证据？”

兰兮说：“我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后院的卷宗库里。”

林枫笑着说：“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兰兮指了指端来的汤羹，说：“我等你喝完再走。不然你又忘了。”

10.

无月之夜，盛京城外树林，兰兮身着一身夜行衣，在刚埋好的箱子上做伪装。一道清影在林间窜动，最后停到兰兮的身后，待他站定，依稀可辨是一个男子的身影，服装飘逸，手握一只玉笛。

兰兮没有回头就已知道来者的身份，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冷冽沉静，问：“你来做什么？是门中有什么事了？”

男子先沉静地答了一句：“门中无事。”而后声音变得温柔而深情，“双双，许久未见，有些想你了……”

兰兮头也没回就说：“我现在的名字叫兰兮，以后见面的时候不要叫错了。”然后身手迅捷地消失于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