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柳城飘絮

梅姑正发愁，去见鱼凫该带什么礼物，也发愁自己走后，如何安顿族中老少，还未想好何时动身，却见蜀方已派人来。

听来人道，鱼凫大王盛情邀请，洒扫全城，备歌舞酒宴以待，她却内心不安起来。

送走来人，她急命桑奴，率人上寿仙山，请麻姑与辛月回来。

众人携琼仙洞一应用具，矛戈斧钺，跟随麻姑，回到了女王谷。

见梅姑愁容满面，麻姑问道，“如今殷商士兵已经退回，姐姐何故愁眉不展？”

“蜀王知道我们会去，又派人来请，我怕其中有诈。”

“他既然已经派人来请，我们该早早动身才是。”

“妹妹可知，那鱼凫大王，可不像殷商的莽夫应甲，他率族人征战，善用计谋，皆一战决输赢，从未败过，我就怕他不怀好意，等我们都走了，他便派人来打，那时谁来率族人抵抗？”

麻姑说到，“鱼凫大王可是个传奇人物，千年难得一遇。柏灌氏后人，横征暴敛，民怨沸腾，他被渔民拥立为新国王，一战亡其国。还有那弑杀成性的獠仡子，听闻蜀人拥戴鱼凫立国，他自然看不上这个打鱼头出身的大王，准备攻打鱼凫，未曾想到，走漏了风声，鱼凫率众人，连夜泅渡到饮马河畔，獠仡子还在睡梦中，就被鱼凫打败，身死国亡。巫方与巴方，征战不休，蜀方百姓也多被连累，他劝阻不住，便率众攻打，力敌二王，为他们划好疆界，双方才罢手。他功成名就，却没有耽于享乐，常教百姓渔猎，率族人开山架桥，深受蜀人爱戴。”

梅姑问道，“如此说来，他是不会攻打我们了？”

“传言若非虚，应该不会。”

“事关族人生死存亡，还要谨慎，不如你就代我前去吧。”

麻姑说，“让辛月留守吧，我们同去。”

梅姑望向辛月，“你行吗？”

麻姑说，“姐姐放心，有辛月在，别说蜀王来打，就算商兵折返，一起来攻，她也能保全族人的。若我族中有事，蚩术也会帮忙的。”

梅姑笑道，“也是，那个爱养小动物的小蛮王，遇见辛月，就像个心智不全的小孩子，那就让辛月留守吧，你我同去。”

天边一轮皓月，照的山川裸露的石块，似累累白骨，辛月独坐一山包上，手握酒葫芦，遥望北方星斗出神。

梅姑见辛月心性大变，问麻姑道，“妹妹，你教授了她一些什么东西？将我一个活波可爱的女儿，怎么调教的像只离群的孤雁。”

麻姑望望她叹道，“女子再强，遇情而弱，女子再弱，为母则刚。有些东西，是我们长辈教不会的。她与那殷商王子，早已暗生情愫，一夜相好，骤然分别，心性自然不同了。”

“那怎么好？你既然有意放那个王子回去，为何不拦着点。”

“不妨事，不经此情劫，女子很难成为女人，更何况，她还是你我与众长老，皆看好的新女王。”

梅姑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送她去你那里，我可不指望她成为女王，能无忧无虑，过这一世就好。”

麻姑说，“姐姐这就多余了，她自有她的命数，我们不该干涉太多。”

“晚风太凉，叫她回来吧。”

“不了，就让她待着吧，她需要独处，寂静空灵，青山绿水，外加一壶美酒，才是疗情伤的良药。”

“我看她跟着你，喝酒倒是学的很精，你那玄门道法，她好像一样也不会。”

“我想传她，但被仙人所阻。”

“哪个不长眼的，如此好管闲事？”

麻姑道，“姐姐不可妄言，辛月自有她的命数，仙人如此做，也自有她的道理，我倒觉得，给我托梦的女仙，有几分像传言中的九天玄女娘娘。”

辛月一夜不眠，天亮才回碉楼，梅姑见她憔悴不堪，心酸不已，便对她道，“鱼凫大王盛情邀请，你就跟小姑同去吧，也好散散心。”

“不了，我哪都不想去，身为女王，你亲自去，才能体现我们东女族的诚意。”

“那我将女将们都留下，万一有不测，你就带她们御敌。你的小姐妹们也留着，你闷了就找她们玩。”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她们从小就爱玩，让她们都随你去吧，也好见见世面。”

“可万一敌人来攻，如何是好？”

“有我在，谁敢来攻？”

“别说大话，族人安危可不是儿戏。”

“放心去吧，我辛月从不说大话。”

辛月独自去休息，梅姑集结众人，带美酒牲畜，跟麻姑一起，去了柳城。

如今娘亲与小姑，小时候的玩伴皆不在身旁，辛月深感寂寞，她孤独地在部落中游走巡视，眼见一番其乐融融，内心暗想，若不再起兵戈，那该有多美好。

一向忌惮或讨厌她的族人，也对她笑脸相迎，说长道短，夸耀她以一人之力，和赤黎部落不仅化敌为友，还让他们帮助东女族，抵抗殷商进攻，更声称，辛月若继任女王，那这东女族，定会更加繁荣强大。

辛月暗想，如果武丁回来接自己，她是愿意跟他走的，便对族人说，“哪里话，谁继任族领都是一样的，并非非我不可。”

独自走上山头，她遥望着北边，暗想那王子走到了何处，山风吹来，白云飘过，她望着云默默落泪，眯着眼，暗暗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向了他，落在了他怀间。

青黎的新首领，听闻东女族首领已经去了蜀方，能征善战的女将也被悉数带去，他觉得复仇的机会来了，便亲率族众，向女王谷进发，誓要生擒辛月，烧死她为自己的兄长复仇。

辛月正想得出神，忽听有人来报，青黎的新首领，正集结族人，往女王谷而来，她问道，“来了多少人？”

“还在赤黎境内，没有看清，乌泱泱一大片，估计全族成年男子皆出动了。”

“好，派人谷口埋伏，我这就来。”

“要不要向赤黎求救？”

“不了，我们打得赢。”

梅姑一行，来到了柳城外，见城外没有任何武士护卫，心下疑惑，命众人止步。

麻姑问道，“怎么了姐姐，已经到了为何不入城？”

梅姑说，“从未见过，有哪一方国不设护卫，不见兵卒，我怕其中有诈，说不定他们早已埋伏城中，就等你我落网。”

麻姑笑道，“姐姐多虑了，蜀地富饶，蜀方强大，周边部族是不敢冒险来攻的，传闻鱼凫城，四周广植柳树做界，众人可随意从各处进入，看来此言不虚，又怎么会设伏兵诱捕你我。”

“你说的也是，他敢起歹心，我就一箭射死他。”

“不如派桑奴与星蕊先入城，知会蜀王，若其中有诈，我们退回就是。”

话音刚落，却见蜀方已派人来，来人头带布冠，脑后梳着长鞭，身穿右衽大裳，笑对梅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大王已等候多时，命我来带你们去王宫。”

来人亲自为梅姑牵马，引她们入城，顺便介绍沿途风物。

光洁的路面上，没有一丝杂草落叶，只有那随风飘来的柳絮，被风轻轻吹着，在路面成团滚动，又像玉絮般铺开。牧马河上，飘着几只竹筏，载数只鱼鹰，渔夫撑篙，荡漾期间，稻田里，水牛拖着犁具，正辛勤耕耘，道路上，大象驮载着货物，悠然前行。见房舍林立，祭台雄伟，梅姑众人皆感叹，这鱼凫城，繁华程度，恐怕不输朝歌。

领路人道，“大王得知你们要来，特意命人洒扫全城，早已备下歌舞美酒，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到了鱼凫王宫，见一人多高的青铜人像，立于宫门前，手握洁白象牙，格外威武。鱼凫领众人，立于宫门前等候。

梅姑下马，解下腰间箭袋，将弓递给鱼凫部下，正欲解腰间短剑，鱼凫笑道，“不用了，这短剑随身携带，也不碍事。”

众人被迎进室内，跪坐两旁，身后立两排上菜添酒的侍女。

详观那鱼凫，他头戴双角银冠，方颐广额，鹰眼阔鼻四方口，大耳长颈，配一身华丽王服，仪表堂堂，端坐于王座前，威严自生，此种面相，磊落者见了觉得亲切，卑怯者只觉得胆寒。

鱼凫见众人静坐不语，笑对她们道，“一路过来都辛苦了，吃啊，别客气。酒足饭饱，我们再详叙。”

见众人望着他，鱼凫一笑，“都别看我，看我可填不饱肚子。传闻东女族爱生食男子，莫不是想吃了我吧？我们蜀方的鱼宴还算凑合，可比我美味。”

众人见鱼凫言语幽默，开口便不像威严的国主，皆自在了许多。麻姑笑道，“大王说的哪里话，我姐姐惯爱说吓人的话，大王不可当真。”

鱼凫道，“我当然知道，见你们亲随拘谨，逗她们一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