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榻上的玉兰花
书名:玄鸟声声入甲骨作者名:木须本章字数:2422更新时间:2022-01-10 10:53:19
王师毕竟有铠甲护体,东女族的弓箭并未射死多少,只能举斧钺,执戈矛,近身血战。
双方各有死伤。梅姑抵挡不住身着硬甲的商朝士兵,率众退回腹地,并召集族人,重新组织防御,在梅姑的感召下,平日只参与劳作的族人,也拿起日常劳作的石锄铜铲,加入了防御队伍,迅速集结起近五千人。
这临时拼凑的五千人,大多身上无甲,手无像样的兵刃,但人人不畏死,依然强悍。
商兵久攻不下,退回谷口,依托地形组织防御,又派人去最近的蜀方借兵。
国王鱼凫听闻,觉得殷商天子真不像男人,连女人都打,重要的是还久攻不下。他拒绝借兵,只送了商兵一些粮草,派人运送了过去。
他特别交代前来借兵的使者,“打赢了不光彩,打输了更丢人,女王谷本在我方国属地,我们尚且容忍,商天子未免太过蛮横,何苦赶尽杀绝。这些粮食你们也吃用不尽,带给梅姑一些,也算你们双方罢兵的诚意。”
麻姑与武丁到来时,见部落哭声遍野,伤者众多,询问梅姑战况。
梅姑无声落泪,隐忍道,“亡了数百,伤了一千多,不过我们抵挡的住。”
武丁问道,“来者是何人?”
梅姑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难以想起,只当是麻姑又给自己抓的相好,并不多加理会,转向麻姑道,“殷商的泼贼,说要找什么王子,分明是借口要消灭我们。谁知道他们的王子长什么鬼样子,听都没听过。如果让我遇见,定砍下他的头颅,送给应甲,让他带给小乙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阴阳帝王。”
麻姑说到,“何苦来,小乙大王虽没有大的作为,那是时势造成的,他也算英明的刚正天子,怎么又成了阴阳帝王?”
“他说一套做一套,前面假惺惺示好,说不再追究,后又派甲士来攻,不是阴阳帝王又是什么?蜀人有句话,叫歹竹出不了好笋,他们子姓男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武丁此时坐立难安,正想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殷商王子,麻姑赶忙制止了他,“姐姐莫要生气,明日我来率兵对阵。”
“族内懂歧黄之术的人不多,你既然来了,就帮忙救治伤者吧。我估计应甲小儿粮草将尽,弓箭已经用完了,正是痛痛快快打一场的好时候,我可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姐姐还是听我的,殷商甲士可不是乌合之众,明日定会是场血战,你带领伤者与老弱,随时准备转移,如果我们失败了,我已经撤了山脚的迷障,你就带领他们上寿仙山,等商兵退了再下来。”
梅姑道,“好吧!反正你比我能打,如果打赢了,记得把应甲小儿留给我,死在他手里的族人不下十人,我要撕碎了他。他们的先锋禽,据说是太师子庚唯一看得上眼的亲传弟子,一条钢鞭曾打翻了东夷所有猛将,号称马上天下无敌,老娘也要和他单挑。还有那个叫申离的,那小子也得留给我,我要凑扁他!”
麻姑笑道,“激战近月余,难道姐姐厮杀还没过瘾啊!”
“那是自然,不是长老们拦着,不让我参加近战,我早把这三个人的脑袋削下来了。他们的铠甲比别的商兵又坚硬,弓箭又射杀不死,我也是无可奈何。”
“长老们是对的,如果姐姐有失,我又未曾赶来,谁来主持大局呢?”
碉楼房舍都被用来安置伤兵,其余人都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麻姑带武丁回了自己帐内。
“东女族不可战胜。”这是武丁随麻姑来到此地之后,在脑海中一直翻腾着的一句话,麻姑见他望着篝火出神,问他道,“你在想什么?”
“东女族不可战胜!”
“我们也打过败仗,并非不可战胜,想让我们灭亡,那是绝无可能的,当年你的老祖成汤灭不掉我们,如今的小乙也一样。你们虽号称有数十万精兵强将,除了那些不得擅离职守,防守关隘要道的以外,也就剩三万余人,不仅要守卫王幾,还要防诸侯造反,外敌入侵,能随意排遣的,也就数万人,就算全部派过来,也杀不尽我们东女族人,你的父王未免太过自信,区区一千人就想把我们斩尽杀绝。”
“可这样打下去,你们也伤亡惨重,为什么你不告诉大族领我的身份?不如让我前去,劝说他们退兵如何?”
“告诉了她你还能活命吗?以她的性格,定会杀了你,派人把你的脑袋送给应甲,而后再让一部分人迁徙,一部分人抵抗。委曲求全从不是我们东女族的生存之道,大不了我们再迁徙,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王师到不了的地方。就算是求和,也得先打赢了应甲,要不我们依然得迁徙,不打败你们,你那父王是不会消停的。你别看我们的大族领看上去很任性,大事上她从来不糊涂,事关族人命运,她是十分谨慎小心的,杀了你也可提升士气。”
武丁陷入沉思,梅姑是辛月的娘亲,如果她不喜欢自己,他的心事恐怕会落空,“如果大族领知道我是王室后裔,还会不会让我跟辛月在一起。”
麻姑说,“我们东女族跟你们天家可不一样,只要两情相悦,母亲长辈是不会阻拦的。辛月你也不用再想了,若有缘分日后自会重逢。明日激战过后,若我们败了,你便随应甲回朝歌去吧,能拦住他,让他放过我们的伤兵,不再追杀便好。如果我们胜了,我会瞒着梅姑送你回去,将来你若做了天子,别再让我们互起兵戈就好,这仇杀,该停下了。”
武丁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进犯东女族,为了能得到辛月,他不惜举兵来抢,但让目前来的商兵不再为难她们,他觉得应该是可以的,“娘娘请放心,如果应甲要赶尽杀绝,我用性命担保,一定拦下他。还望您早点率兵去驰援辛月,她一个人,带着个从未拉过弓的傅悦,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从后方过来的数千人。”他望着火堆,心中宿满担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麻姑说,“后方来人应该是被我们打败的蚩术,如果战死了也是她的命,谁让她是东女族人,族中有难,作为族领的女儿,以身赴死也是她的本份。”
“您派她与傅悦前往,是否过于草率?”
“是又怎样?至少能让蚩术以为,我们在山谷中有伏兵,延缓他的进攻速度。”
夜渐渐深了,坐于地下茅草上的武丁,望着侧卧于榻上的麻姑,她可真像一朵洁白的玉兰花,仿佛悄悄滑下枝头,轻轻落在了榻上,睡地恬静而美好,耷拉于塌下的羽衣,被吹入帐中的微风,撩动着轻摆。他不敢想象,明日商兵面对这样一个仙气女子,作何感想,是否忍心对她痛下杀手,更不敢想象,当她那殷红的血液,染红这身洁白的羽衣后,会是如何惨烈,如何让人痛感惋惜的场景。
侧卧于茅草间,他辗转难眠,起身放缓脚步,轻声出了帐外。
浅睡的麻姑知道他离开了,但不知他去干啥,也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