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严渊

时隔多年再见初恋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我亲手把她送上了刑场。

我叫林严，是临海市滨湖区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在我三十一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坐过如此豪华的车；而此刻，劳斯莱斯幻影就停在金湖路的路边等着我。

这是十一月慵懒的一个中午。那辆豪华的轿车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此时正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午饭饭点儿，车上的那个男人三十岁刚出头，黑色的头发，帅气冷峻；他身边的女子，依旧是那样光彩照人，隔着人行道都能感觉到她的魅力。

“嗨，林严。”女子高声招呼着我，她摇下了汽车的车窗“老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她？

她叫白雪，是我的初恋，也是临海市首富白镜元的大女儿。我们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可最后，再纯真的爱情也比不过现实里两人身份的巨大差异，这段感情终于还是无疾而终。

可是，今天她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呢？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林严，中午陪我吃个饭吧？”

“啊，为什么呀？”

“我有些事儿想和你说，你不会忙得连吃午饭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都没有吧？”白雪略带幽怨地看着我。

对于她的这个表情，我的抵抗力完全为零。

我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下午三点有个会，现在……大概能有两个钟头，咱们一起吃个饭。”

“太好了！双成，你把车开回去。中午我和我的老同学聚聚。”

我注意到那个男人脸上掩饰的很好的不悦，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开车离开了。

    在四季酒楼的包间里，白雪难掩疲态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见我疑惑的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去了趟洗手间。十来分钟的时间，她回来时明显补了妆，整个人精神多了。

    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开心。曾经灵动的神情带着一点儿沧桑和疲惫，尽管化了精致的妆容，我依然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和眼底的一丝浑浊。

    “林严。”白雪突然抬起头来。

    “什么事呀？”我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毫无征兆地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雪问道：“你还记得我妹妹吗？白灵，就是当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跟着我们的那个。”

    “噢，啊！”我突然想起来，印象中那是一个和她姐姐长得很像的小女孩。

“看来你还是记得她的”白雪说，“果然你也没有忘记她，她总是能让人记住。”她小声呢喃着，“她从小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和我争，只要是我的她都想要！”

其实，如果不是白雪提起来，我对那个记忆里的小女孩是完全没有印象的。眼下看到白雪的神色，我依稀想起来那是一个有点儿神经质的姑娘，总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怪事来吸引旁人的注意。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应该是缺失关爱的结果。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人来找我。

    “其实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了，她怎么了？”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确实很好奇。在过去，白雪几乎不会主动提及她这个妹妹，仿佛压根儿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据她说是因为她妹妹白灵从小就有点儿神神叨叨，经常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那些行为虽然无伤大雅但实在是让家里人烦不胜烦。

因此，在他们家里，这个小女儿几乎是不会被人提起的。

    白雪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突然大哭起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这在我认识她这么些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赶忙从桌上拿起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难道是她那个不愿意提及的妹妹出了什么事，她需要我帮忙？

    “出什么事儿了吗？”我轻轻地问她，白雪的眼泪流露出明显的悲伤。“我能帮什么忙吗？”

   白雪听了这话，突然激动起来，拉着我的手几乎喊了出来。

    “帮帮我，林严，你一定要帮帮我！”

    “好的，好的。”我安慰着她，“我一定会帮你的，你别担心。”

“别担心？”白雪的情绪依然非常激动。“林严你知道吗？她疯了，她一直都是疯的，她要把我的一切都抢走！”

“你别着急，慢慢说。”

    “她要抢走双成。”白雪说道，“她要把我的男朋友抢走，她从小就是个疯子、骗子。她在骗陆双成。”

    “可是……白雪，这件事我恐怕是不能帮你什么……”

   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爱情这种东西总会让人失去理智迷失方向。我完全没有想到，白雪居然会找我说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我一个刑警，能帮上什么忙？

    “你帮我把她的谎话揭穿，好不好？”

   我听到白雪的这句话，惊愕地看着她。

    “白雪，在爱情这种事情上，几乎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谎言的。”我苦笑着对她说。

    “不，林严，我说的是她五年前说的谎。”白雪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好像是被刺痛了心里的某处。

    五年前，有什么谎言在五年以后还需要再次拿出来深究？

    “失踪！”白雪说出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五年前，白灵在我的老家房子里莫名其妙的失踪过十天。在那以后，她逢人就说，她能够通灵，和她上过床的男人都会有好运气。”

    “在家里失踪？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当年，我们全家人都在老家的旧平房里待着。”白雪沉浸到回忆里“很奇怪，白灵那时候一个人在里屋睡觉，就这么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你能说明白点儿吗？我有点不太理解。”

    “就是突然不见了。”白雪说，“半夜里我妈进屋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说到这里，白雪的神色里带上了疑惑和不解。

    “会不会是你妹自己偷偷跑出去了？”我揣摩着，“她那个年纪，正是叛逆不服管的时候，应该是趁你们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玩了十天再回来的。”

   白雪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呢喃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白雪突然又激动起来，“她现在甚至想把陆双成从我身边抢走，她说，只要陆双成和她在一起，双成绝对可以在半年内升为主任医师。”

    白雪的情绪看上去非常不稳定，看得出她被这件事折磨的几乎要失去理智。

    “原来今天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男生叫陆双成啊？”我试图转移话题，以免白雪在这种负面情绪里陷得太深。“他是个医生？”

    “对，他是个外科大夫。”

    “我想你有可能是多虑了，白雪。”我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平和，“你应该相信作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冷静、客观、相信科学应该是他的基本素质。我想至少他不会相信白灵的那些说辞。”

    然而，我的这些话根本没有让白雪的情绪有任何的好转。她再次抽泣着哭起来，看得出来，她真的是被这样的情绪困扰了很久。

    “好吧！”白雪最后说。她那漂亮但泪眼婆娑的脸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神情上去非常痛苦。“你不肯帮忙，那就算了。我知道我这个要求确实是有点儿唐突了。”

    “呃……我其实是觉得，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带着歉意对她说道。

    “你能帮上忙的，真的！林严，我只是想周末的时候，你能陪我们一起去一次白灵曾经失踪过得那个老房子。”

    “嗯？你们？”

    “对。白灵、双成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