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变，远行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林静姝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脑子里一会儿是导师在课上对她和颜悦色地说话，一会儿又是林夫人坐在织机前手把手教她穿梭引线。

恍惚间，外面似乎隐约传来奇怪的声响，她皱着眉头，微微偏了偏头。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夜空，顿时惊起了附近人家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娘！”林静姝一下子从床上弹起，之前的迷糊如潮水般瞬间退了下去。心底涌上一阵恐慌，这是，林夫人的声音！

她跌跌撞撞下了床来，正要开门，才发现双手抖的厉害，连门栓都拉不开。

外面，雨声、狗吠声交织在一起，在夜里显得格外嘈杂。

她咬紧牙，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打开门，正发现一个黑影窜到了院中，快速地往外面跑去。

顾不上管那个人，她跌跌撞撞地往隔壁跑去。

房门大开着，昏暗中，只隐约看见林夫人躺在床上。

“娘！”林静姝扑到床边，看不清哪里不妥，只觉得林夫人呼吸急促，她正要去点灯，却被一只冰凉而颤抖的手拉住。

“是高福，此地不可久留……快离开。”

虚弱的声音喘了几下，又道：“济宁城东，槐树巷……李府……去找你舅舅，切不可去京城。”

“娘！你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吗？我马上去找大夫。”林静姝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只觉心惊肉跳，挣开林夫人的手，跑到桌边，把灯点亮。

再一回头，刹时如被钉子钉在在当地，全身血液都被冻住。

床上，林夫人衣衫不整，胸口被利器刺出的伤口正汩汩地流出鲜血，身下红色的被褥，早已被浸染出了大片暗黑色。

“好姝儿……不怕！”林夫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过来……娘再看看……”

“娘！你不要睡，醒过来呀。”林静姝只觉得牙齿在打战，她一步步走上前去，看着已然没有生机的的苍白面容，不觉紧紧拉起垂在床边的手，移到自己唇边，用力哈着气。

“娘，不冷了！姝儿帮你捂暖和了，你就醒过来。好不好？”

她又将手放到自己的衣衫里，紧紧贴在胸前：“自打来到这个世上，我就认了你做娘，你不可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啊。娘啊…为什么呀？”

“娘！我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你报仇！”

这个雨夜，院落里，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似乎将一个人心底埋藏的所有伤心恐惧都要倾泻出来。

建初元年，新登基的陛下励精图治，又下令减免税赋，用郡国公田赐给贫民，朝中众臣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治国安民。

吴郡城中，这日，一个衣衫陈旧、背着个包袱的半大男孩，缓步走在路上，这吴郡城是南北通道，生意铺子种类繁复，来往行商的人大多愿意在这里落脚。

这孩子自然就是林静姝，几个月前，她遵照林夫人临终前的嘱咐，装扮成男孩模样，从广都城出发，去济宁城寻舅舅。

一路历尽了辛苦，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林静姝东张西望，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大城市，只觉得事事都透着新鲜，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看看日头，快到中午了，她摸摸已经没剩什么油水的小肚子，来到一个包子铺前面，要了两个大肉包，便要从小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递过去。

突然，一阵大力从侧后方重重地撞了她一下，林静姝往前一扑，差点没压在包子铺上。

眼睁睁看着刚到手的包子被撞掉在了地上，一阵怒气涌上心头，她正要回头质问，便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喊道：“喝！我说这钱袋怎么这么眼熟呢，果然是你这个小毛贼偷了我的钱。”

“啥？”林静姝转身，只见说话的男人，精瘦矮小，贼眉鼠目间充斥着算计。

“好狗不挡道，还不快让开？”林静姝明白自己是遇上地痞了，对方显然是欺负自己是个孩子，又没有大人跟着，她赶紧先端足了气势。

对方显然没有预料林静姝敢大声顶嘴，见周围已经有人围了过来，索性跨步上前，一边动手一边骂道：“不长眼的小毛贼，这个钱袋就是老子的，怪不得刚才就看你在老子周围转悠，还不给我拿来。”

林静姝身子小，一下子就躲到一边，怒道：“臭不要脸，以大欺小，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本事你说出来，这袋子里装了几两银子，几个铜板？”

眼见人越来越多，地痞愈加不耐烦：“小兔崽子，少废话，说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

林静姝躲躲闪闪，一不留神，脚一扭便要摔坐到了地上。眼见痞子就要扯上她衣服，情急之下，抬手扯过旁边一人的衣袍，站稳了身子。眼角瞅着是一个青年男子，一把便抱住对方胳膊。

带着哭音喊道：“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也不管青年作何反应，又指着地痞大声道：“光天化日就抢劫，你有本事别跑，看我哥哥把你扭了去衙门。”

那地痞见男子一身穿戴不俗，不相信他真是那个小孩的哥哥，又见周边众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也不敢再造次。

“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便匆匆离开了。见没了热闹可瞧，周边众人也各自散去。

林静姝见对方落荒而逃，不禁有些得意，这才想起来向救兵道谢。

“这位哥哥，刚才谢谢你啊。那个地痞光天化日就敢打劫，幸亏你刚刚没有戳穿我，哈哈，多谢多谢！”

男子一挑眉：“手还不放开？”

林静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人家手臂呢，赶紧放开，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

又打量了几眼，不禁感慨，这人绝对是自己目前遇到的最帅气的男人了，前世的明星她没看过现场版，这位反正不比电视上任何一个差。

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气质凌冽什么的，这一欣赏，她不禁就有些呆了。

见状，男人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林静姝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搓了搓手指，微微一笑：“真了不得，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之前掉地的肉包子是吃不成了，只能再买两个，她嘟哝着往一旁包子铺走去。

浑然没有发觉，不远处，一双阴狠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