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搬家

用过早点，看望过昏睡的林老爷后，林静姝在家里转悠了两圈。

待又吃过一次点心，灌了半壶茶水，对这个家的情况也差不多摸熟了。房子不小，还附带个小花园，加上六七个下人，放在新社会，算是妥妥的豪宅了。

林静姝捏着馒头屑喂金鱼，眼瞅着旁边的翠竹红花，觉得挺好看。阴郁了两日的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小姐，灶上刚蒸了桂花糕，我去拿点来给你尝尝。”十二三岁的水墨活泼的笑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衬着右眼角的一颗小痣，青春可爱。

林静姝眼角抽了两下，“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想也不错啊！”

“我还不饿，水墨姐姐，今日怎么没见到我娘？”

水墨收敛了笑意：“家里最近事多，夫人很忙，小姐要乖乖的，不要再叫夫人担心了。”

林夫人确实焦头烂额。

几个月下来，家里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大夫，每日里名贵药材一副副地喂下去，林老爷的身子仍是一日不如一日。

纵然悉心照料着，到底没有撑过这个冬天。

在林老爷入土后第七日，一大早，林夫人一身素白，在灵堂前认认真真地上了一炷香，烧了纸钱。

等一切完毕，这才转身向身后一个黑衣男人沉声吩咐道：“林谦，你明日便动身，往京中走一趟。”

“夫人，小的现在不能离开。”

似乎早就猜到林夫人的意思，黑衣男子不假思索地拒绝，“老爷刚过世，此间还有诸多事情未处置完，等再过两日……”

林夫人抬起手，摇了摇头，打断对方的话：“你也知道，老爷久病，家中早就所剩无几。这处宅子已经转手了，底下人也需辞退，过两日我和姝儿便要搬去你之前置办好的住处。”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这些倒没什么要紧。”林夫人叹了口气，“姝儿是林家唯一的血脉，日后我定然是要带她回京的。”

“夫人！”林谦欲言又止。

林夫人面露苦涩：“高福是个白眼狼，昔日老爷带在身边的人，只剩你一个，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到了京中，若那边情况好转，你便带了人一同回来。”

沉默片刻，又道：“若是…与过往一般无二，你便暂留在京中旧宅照应，不必回来。”

林谦犹豫半晌，才道：“小的遵命，只是小的不在府里，夫人和小姐千万保重。”

闻言，林夫人终于微笑：“嗯，你放心去吧！”

又过了两日，林静姝便抱着个小包袱，和娘亲一起，从城中豪宅，搬到了城郊的一处小院子。

“娘，我们现在是不是变成穷人了？”林静姝抬起小脸脆生生问道。

林夫人呆了呆，搂过女儿，叹了口气：“是啊！娘亲没用，要让我家姝儿吃苦了。”

“没事的，等姝儿长大些，也能挣钱养家。”

林夫人轻轻捋着女儿乌黑的发丝，微笑道：“好姝儿，长大啦，也懂事了。”

林静姝将头埋在林夫人怀里，心里简直泪流成河：“不过半年时间，说好的白富美没了，还成了单亲家庭。只是接下来，孤女寡母，估计家里也没什么积蓄，该怎么过日子呢？”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草长莺飞之时，广都城外，雨后的落霞山，随处可见野生的蓝草。

割下茎和叶，按照配方加入石灰和水，在松木缸里泡七天。每天用染棒捣打，让水起泡，再沉淀、上架、去渣，反复几次，水分蒸发掉，蓝靛就做好了。

十斤蓝草可做出三斤蓝靛，做得好的蓝靛可以保存很久。

每年夏秋之际，附近的人家就会到山上采摘蓝草，回来制作蓝靛，然后印染了布匹自己穿或者拿去卖。

“姝儿，等会你在阴凉的地方歇一歇，蓝草留给娘来弄就好。”林夫人走在林静姝后面喋喋不休，总归不放心。

“都唠叨第九遍了！”静姝在前面偷偷地撇着嘴角。

静姝虽然只有八岁，但是采摘蓝草的活计却做了许多次。

不过一两个时辰，竹篓已经装得满满的，这段时间，用不着去深山，外围山坡上的蓝草便已经足够用了。

从山上下来，就快到中午了，太阳正是威风的时候。

路两边有不少铺面，还有周边村民带了自家地里种的水果蔬菜摆个摊子卖的，胭脂首饰、笔墨琴棋一应俱全。

“姝儿，可要吃冰粉？”看着女儿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晶莹的汗珠，小脸被晒得通红，林夫人暗暗心疼。

“不要。”林静姝一脸嫌弃，“娘煮的绿豆汤才好喝。”

心知女儿是体谅自己挣钱不易，林夫人心头更是酸软。

这两年，迫于国家银库吃紧，帝王曾下恩旨免掉的部分税赋又慢慢加了回来。

所以即便这城里坊市夹杂，不合规的经营乱七八糟，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这会天热，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时不时传来几声交错的招呼叫卖，林夫人心无旁骛，带着女儿一路赶回家中。

等她煮好一锅绿豆汤出来，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花草中钻来钻去，她好奇停下脚步观看。

只见女儿采了各种颜色的花朵，把花瓣撕下来，分别放在几个小碗里，又扯了些草茎树叶一起捣碎，边上还有三四个小碟子，也不知是米汁还是豆汁，看她一会儿调调这个，一会儿磨磨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身上粉色的襦裙被花汁草汁泥巴糊的脏兮兮，裙边绣制的精致彩蝶早已看不出模样，一张原本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更是红的黑的惨不忍睹。

林夫人摇摇头，索性走上前去，笑问：“姝儿，你这是在玩什么呢？娘看了半天可也没有猜出来。”

小姑娘一抬头，见是林夫人，咯咯一笑，举起手中的半成品，得意地神采飞扬。

“新调制的颜色，娘看看，拿来配娘准备给沈小姐绣的鸳鸯被面，好不好看？”

林夫人挑挑眉，小碟子里面的东西，倒也有几分模样，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姝儿果真有本事，过两日拿丝来染了试试。这会起风了，晚上怕是要下雨，赶紧进屋吧。”

明知小娘亲敷衍，林静姝也不争辩。前世除了学业，她最大爱好便是画画，作品还换回过几个分量不轻的奖杯。

而且，她终于欣喜地发现，也许是身体还小，她现在的记忆力特别好，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远了。

林夫人酷爱丹青，一手绣工更是精彩绝伦，这调色织染的常识，耳濡目染，林静姝早就烂熟于心。

“这具身子还小，赚钱么，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