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和上帝计较了

"1816年"

"哪一年？"李盎瞪圆了眼珠子。

"是的，1816年。先生！"男子一手搂着哈利，一手扶着伤腿依靠在船舷，忍痛大声回答道，他以为风雨中对方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又接着问"我叫哈利﹒戴文，这是我儿子小哈利，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又一个巨浪扑了过来，盖过了整个甲板，差点将呆若木鸡的李盎打落下海。他连忙拉住舱门才没掉下海去。

波涛颠簸中，船身倾斜得愈加厉害了，没时间想其他的，必须尽快弃船了。

没理会哈利的问题，李盎飞快转身又进了前舱，从刚才的看见的那张床铺上抽出一整张的西班牙栓皮栎床垫。

墙板上也贴了一整张栓皮栎，那是用来防止碰撞的，也被他飞快的揭下来，用细缆绳捆扎成两个简易的救生圈，套在两人的腋下，又用短剑截断一根稍长点的缆绳挂在自己肩头，绳子两端接上两个救生圈的绳子。至于短剑，则连剑鞘一起用绳子绑在自己腰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哈利父子说："相信我，我们都会活着登上那座岛，抓住这根绳子，我会在你们前面拉着，所以，别放弃！"说完，还重重的拍了拍小哈利的肩膀。

"嗯！"小哈利重重地点头。眼前的高大男子给了本已慌乱无助的他以巨大的鼓舞。

"轰......"又一道高大的巨浪扑打在船舷上，船身剧烈震颤中更加倾斜了。

"走！......就现在！"李盎一手紧抓住哈利的栓皮栎救生圈，扭头对着小哈利大吼着，顺着倾斜的甲板一下子就钻近了海水里。

再次冒出水面时李盎看见哈利父子相继露出的脑袋，才喘了口气，转身朝岛上游去。

戴文的伤口一入海水疼痛如刀割，几乎没法游泳，只能划动双手尽量保持悬浮状态，完全是靠着李盎牵动绳索前进。李盎感觉到挂在肩头的绳子在水里显得很沉。好在小哈利至少还能自己游动，减轻了李盎的负担。

三人拼命的用力划水以远离那艘船，以免被即将沉没的船带下海底去。

直到游出五十多米外，李盎才稍稍松了口气。

路过水手长岛的时候还得绕开一些，免得被巨浪拍碎在岩壁上。

现在的李盎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带着一残一弱的哈利父子，自己的体力消耗数倍增加，直接登陆阿松森岛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所以，必须努力游过最后的三百米暗礁区。

好在有戴文这个活地图在指点，李盎牵引着他们游了一个反S型的线路绕开了最为密集的几片礁石区，勉强在体力耗尽前爬上了一个岬角处，背着戴文找了一处岩石堆积成的空隙暂避风雨。

终于安全登上了阿松森岛岸边的礁岩。

放下背上的戴文，李盎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发现经过海水的浸泡，伤口开裂处已经变得肿胀发白，没有再出血。李盎替他松了一会儿扎紧的皮带，以免造成肢体坏死，稍后又扎紧了皮带，让小哈利捡了几块石头将戴文的伤腿尽量垫高了躺下。

戴文满头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脸色苍白，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吭声。

李盎知道他那是疼的，心里一阵发愁却又无可奈何。自己除了泳裤和腰间用绳子绑着的那把短剑，手头什么都没有。水手长岛上岩洞里的东西也没法用于医疗急救，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同时眼下也只能用交谈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地方？戴文"

"这里是阿松森。"

果然是阿松森岛，果然如此！李盎轻轻叹了口气。

"先生，请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李盎一愣，心说你这哥们是哲学家吗？人生三大哲学拷问，你一口气问了俩。干嘛不一口气把"你要到哪里去"也给问全了？当然，除了哲学家，通常情况下现代社会上保安这个职业也都问这类颇有哲学深度的问题。

眼前的这个戴文是哲学家还是个保安？李盎忍不住心里有些好笑。

可现在是1816年啊，李盎无奈地讪讪一笑，回答道："我叫李盎，我的船遇到暴风雨沉没了，我漂到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雷昂？您是法国人吗？您的英语说得和我一样好，根本听不出一点法语腔调，真的。" 戴文狐疑道。

"不......，我想不起来是哪国人了。"李盎双手抱头，心念电转。他明白了前世很多穿越人为啥一穿越就谎话连篇了，这实在是没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啊，看来自己也不能例外。为了省事，干脆找这么个最最简单的解释。"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叫雷昂，全名是什么也记不清了。我的船沉没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漂到这个岛上的了。我的天哪，真头疼。"

"雷昂，你也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也许挨了闷棍也许撞船板上了吧，就是有些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想还行，一想就头痛得不行！"李盎抱头弓腰一副痛不欲生模样。

戴文赶紧道：“对不起雷昂，我就叫你雷昂吧。我不该提起让你头疼的事情，我想……，真的，我是说，感谢上帝，我想是上帝让您及时出现，才让我们父子得救，您简直就是个天使。”

李盎心里道：雷昂？名字不错啊，那我以后就叫雷昂吧。可你不谢谢我却谢上帝是几个意思？算了算了，只要你不问让我头疼的问题就行。

于是雷昂非常大度地决定不和上帝计较了。

故作失忆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雷昂可以主动提问而不必回答，他很喜欢这种主导的感觉。于是他问：“你们是阿松森的原住民吗？这岛有多大？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有多远？”

“阿松森岛没有原住民，这个岛也并不很大，只有三十四平方英里，我们现在位于岛东部的水手长岛礁附近岸边，离我们居住的岛西端乔治敦刚好九英里不到，从这里回去，要从绿山脚下穿过整个岛屿。”

雷昂低头琢磨了片刻问：“九英里？附近还有其他更近些的居民吗？” 

“没有了。”戴文肯定地摇头道。

九英里确实是个不算太远的距离，要在平时，这点距离对于喜好野外运动的雷昂来说轻轻松松就能走完，但要在风雨中背着一个人走九英里确实有点累，但戴文的伤让他有点放心不下。

如果坚持一下，估计自己也能坚持下来，大不了途中休息几回吧。可惜，自己快一天了都没吃东西，真饿呀。

“九英里不算远，我想我可以将你背回去。得尽快找个合适的地方处理你的伤口。”雷昂抬起头肯定地说。

“上帝啊，难道你是个医生？” 戴文惊喜道。

“我不记得了，但应该不是，我只是隐约感觉我略懂一点医疗常识而已。岛上还有其他医生么？”

“没有。”戴文无奈摇头道：“现在岛上一共只有五个人，我们一家四个人，我妻子和女儿在家，和我一起在船上的是仓管员约翰﹒沃德，整个岛上就我们五个人。约翰本来跟我出海转移的，没想到他砍断桅杆时候被海浪卷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是否还安全。”

“你的居所有没有医疗设备药品啥的？”

“乔治敦的仓库里应该有一些备货。”

“仓库？”

“是的，乔治敦有个仓库，是公司设在岛上的中转仓库。”

“公司？什么公司？”

“您一定听说过东印度公司吧？”

“当然！”这么臭名昭著而又赫赫有名的公司谁会不知道呢。

“这个岛，就是我们公司的财产，我和约翰都是公司派驻在这里的常驻人员。”

“难道你们公司在岛上就只派了你们俩？”

“当然不是，本来我们有五十七个人，人虽然不多，但码头、仓库、船只修理和后勤也勉强够了，可是不久前接到命令，让我们大队人员撤回英国，我和约翰继续留驻在此，等待第11特别舰队接受阿松森岛，所以，我们两个就留了下来。”

“那你们为什么要在这种鬼天气里出海？好好的呆在乔治敦不好吗？”

“特别舰队预计这周到达的，我们一直在码头边的山腰上轮番瞭望，今天中午时候约翰跑到我家告诉我可能是舰队要到了，他看见了舰队的影子。我就决定出海迎上前去，但眼看这风雨越来越大，就放了三声号炮指引方向，然后就想绕过北角去避风峡避风。没想到运气这么差，滑轮扣卡住了，怎么也落不下帆。被越来越大的风刮到东边的水手长岛礁来了，没办法，只好砍断桅杆自救。”

 “舰队真的到了吗？”雷昂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