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下课后，我照例去YMCA做义工。按照加拿大的规定，高中毕业之前必须做满40个小时的义工，而我，估计400个小时都不止了。YMCA说是基督教青年会，其实和其他的社区中心差不多。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些健身娱乐设施，比如：游泳，攀岩，篮球，健身房等等。附近的居民仅需支付少量的费用就可以成为这里的会员。

我做义工的这家YMCA离学校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了。我换好了衣服，熟练地和见到的人打着招呼。路过健身房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贾斯汀，他正在椭圆机上奋力地踩着，汗流浃背。贾斯汀是我们学校好几年前毕业的校友，知道他是因为去年的索契冬奥会。他是加拿大自由式滑雪U型池男子排名第一的运动员。参加冬奥会，加拿大奥委会只提供一部分参赛的费用，其余的需要运动员自己想办法解决。当时学校就组织活动号召给贾斯汀捐款。比赛的当天，我还特意在家看了直播，那天比赛场地的天气不佳，雾气蒙蒙的，因为失误，贾斯汀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事后议论起来，大家还觉得特别遗憾。我后来听说，大学毕业后，他在一家事务所做建筑设计。

离健身房不远，穿过一个走廊，就到了游泳池，这里是我的工作岗位。

我是这个游泳池的安全员，今天下午5点到7点，这是我的地盘。

“哈罗，Leo，今天学生多吗？” 

“Hi，丹，今天不多，三四个吧。”

Leo三十出头，一米九二的大个子，修长的身材，宽宽的肩膀，发达的胸肌。我来之前的两个小时，这儿是他的地盘。Leo姓刘，来加拿大之前是国家队的运动员，主项是蝶泳。几年前他刚来开游泳私教课的时候，英文不好，所以教的学生以中国孩子为主，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再后来，他考了游泳安全员教练证书，我在他的指导下拿到了安全员的上岗证书。

坐在高高的观察椅上，整个泳池都在我的脚下。今天Leo的第一个学生是一个金发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Leo教的很认真，手脚的配合，节奏。他不时地把小女孩抛到水中，惹得孩子笑个不停。这个年纪的孩子，为了提高学习的兴趣，还得陪着她玩儿。

半个小时的课很快就结束了，Leo走出泳池，和女孩的家长交待了几句什么。走过来，仰起头，冲着我说：“丹，你知道吗，Peter不游了。” “啊？他病了？”泳池很空旷，加上人声和游泳的击水声，我不得不大声地冲下面喊。“等你下班吧，我再跟你说！”Leo大声地回应我。因为是值班不能脱离岗位，所以我必须坚守在我的观察椅上。

结束了工作，我换好衣服，发现Leo已经在更衣室外面等我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饭盒，一看就是他老婆给他准备的晚餐。“你一会儿还有课？”我指了指他的饭盒，笑了笑说。“没错。”Leo晃了晃手里的饭盒。Leo平常喜欢大笑，很灿烂，很阳光的那种。今天看起来却不大一样，看上去有点儿严肃。

“你刚才说Peter怎么了？”我问

“Peter不想继续练游泳了，昨天刚和我说的。”Leo带着我走到走廊中摆放的几个桌子前，我们找了个椅子坐下。

“那他想干什么？不过，不练游泳，这太可惜了。”我有点儿惊讶地追问。要知道，Peter和我同龄，他从小在国内的专业队训练，父母为了提高他的成绩才把他送来加拿大。现在寄住在一个本地著名的游泳教练家里。Leo和Peter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但之前在国内是一个专业队，一段时间师从同一个教练。所以到了加拿大之后，Peter经常到Leo家，一来可以散散心，解解乡愁。二来可以改善改善伙食。因为在Leo家见过几次，我和Peter也逐渐熟悉起来，成了朋友。这家伙还好几次嘲笑过我的泳姿。他不练游泳是我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在我的眼里，Peter是个游泳天才。在国内的时候，很小就远离父母，被送到南方的省队训练。来到加拿大后，每天上学之前，放学以后都要进行四五个小时的训练，无论寒暑，风雨无阻。听Leo讲过，他的游泳成绩进步很快，目前为止这个年龄段的好几个加拿大国内纪录都是他保持的。

“这TM是个未来的奥运冠军！”我心里暗自骂道，我还想着因为认识他以后能和别人吹吹牛呢。

“我也觉得可惜，但他和我说，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游泳，以前年纪小，父母让练就练呗，没想过那么多。”

Leo吃了一口炒饭，继续说“其实，也不奇怪，我们这些练体育的，从小就知道苦练，努力出成绩。体校，少年队，省队，国家队，这么一级一级地上来。这中间，很多人都放弃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他成绩这么好，这么多人看好他。”我说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几个人能得冠军的？得了冠军又怎么样？不过这也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Peter练了十二年了，现在还有的选择，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也还来得及。别像我，三十了，退役了，除了游泳，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做什么。”Leo笑着说。

我把刚才在健身房看到贾斯汀的事告诉了Leo。“嗯，他最近老来。好像又要参加什么比赛了。” Leo说话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加拿大这边儿的运动员，训练和学习都很重要。运动成绩可以让你有机会进入一个理想的大学，但如果你不认真学，还真毕不了业。不过这样也挺好，如果有一天运动生涯结束了，还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开始另一个职业生涯。”

“对了，丹，你该报大学了，选好了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学牙医。”

“嗯，下个月就要报学校了，不过学不学牙医，我还没想好。”

我是得好好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