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文不值的信条

杯烈酒，却已尝不出它的味道。

一段思绪，却已忘记了它的样子。

眼看着时间就这么直晃晃地流逝，可他能够为之去弥补的，却只能让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在众生的眼皮子底下嬉笑苟活。

手指一遍又一遍地顺着酒杯的边缘轻微滑动，直至当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至当他双眼如焗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来客。

直至克里斯·瑞安的心中逐渐平静，甚至已平静到不再泛起丝毫涟漪。

“我说老家伙，你准备盯我盯到什么时候，我可没钱再请你喝上一杯了。”

待克里斯·瑞安是用着看似戏谑的口吻说完了这句话后，他方才已经停下的手指，却又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贴着杯沿儿，顺着时针，开始一圈又一圈地轻轻滑动着，其动作的轻柔程度，当真是让人感到一阵优雅，然而克里斯·瑞安明白，他此时的这份假笃定，这位此时就静坐于他面前的小老头儿是极为清楚。

毕竟俩人可是老相识了。

杰瑞·巴恩斯...

如今圣教廷的首席书记官，更是红袍大主教安东尼·沃克的发小。

然而自始至终，克里斯·瑞安都没有让自己的眼神是瞄向老杰瑞一眼，可是他却能感知到，老杰瑞的眼神，可是自打一开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从未挪开过片刻。

“是大主教叫我来找你的，他说你可以帮助我们渡过这次的灾难，帮助我们渡过这场即将就要降临的浩劫。”

对于克里斯·瑞安此时的这番并不怎么尊重人的说法方式，见多识广的老杰瑞并没有对此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心里可是对克里斯·瑞安这个人的脾气和故事清楚得很。

那与圣教廷扯不断地关联...

那与老安东尼不可协调的矛盾...

可以说对于老杰瑞来讲，他当真是极为地明白，若是想要让克里斯·瑞安放下其心中对于圣教廷的恨意，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老杰瑞来讲，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会儿的克里斯·瑞安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也不在乎对方所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多么难听，他依旧是让自己眯着个双眼，好让自己看上去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老杰瑞知道，不管克里斯·瑞安所说出来的话有多么难听，可是他还是会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话是完完整整地讲出来，他可不管克里斯·瑞安究竟想不想听自己所说出口的话。

不过有一点老杰瑞还是能看明白，那就是不管他说与不说，其实在克里斯·瑞安的心里，恐怕早就猜到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和诉求了，只不过有些事若是不当着面直接讲出来，想要靠对方去猜，那可就当真是太过儿戏了。

所以老杰瑞还是选择了开口，选择了当着克里斯·瑞安的面讲出了自己的诉求，而且他也知道，克里斯·瑞安一定将他方才所说的这一切内容，是悉数地听到了心里去了。

“呵，原来是安东尼那个老家伙让你来找的我...”

说着说着，克里斯·瑞安便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老杰瑞，待彼此稍加地沉默了片刻，这才快速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老旧酒杯，是当着老杰瑞的面，一口下去，这一大杯的烈酒就已被他给咽了下去。

“我说老家伙，你看我像吗？你看我像是那种拯救世界的人吗？”

说罢之后，克里斯·瑞安更是连发出来了好几声的冷笑，而当这一阵的冷笑过后，他这才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这个空酒杯，示意让美丽的女酒保替他将空的酒杯给蓄满新酒。

这一连串的冷笑声，足以说明，在克里斯·瑞安的心里，他可对如今的圣教廷是有多么的不满了。

“我看着你不像，但是大主教说你是，我就会相信你是。”

瞥了一眼桌上再次被倒满的酒杯，老杰瑞这才将自己的目光是再度望向了克里斯·瑞安，然后轻声的回应着对方。

“是啊，老头儿，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呵，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我又怎么可能去拯救天下呢？老家伙啊老家伙，这一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啊。”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对于克里斯·瑞安来讲，他也就没有什么话要藏着掖着的了，其言语之中尽显无奈和落寞，眼神之中尽显悲伤和回忆。

当面前的这一杯新酒再次下肚，克里斯·瑞安的双眼开始微微泛红，只不过他很巧妙地将自己心底的这抹悲伤被强行压制住，好让此时的他看上去不是那般的脆弱。

当然了，克里斯·瑞安的这个小动作，又怎么可能不被狡黠的老杰瑞所捕捉到呢？

借着俩人谈话的真空期，老杰瑞是微微地将自己的眼睑给落了下去，从外人来看，他这会儿的状态就好似在假寐一样，可是只要他自己心里才清楚，这会儿的他，其大脑所运转的速度，快到惊人！

“在我出发之前，大主教也向我说了你的故事，对于你太太的遭遇，我只能说节哀，不过我相信当初大主教的判断，也相信大主教看人识人的眼光，既然大主教会选择你，那么我便坚信，你一定会是拯救我们的人，克里斯，前往不要忘记了你当初所宣誓过的信条，不要让自己活成了最为卑微的那个人。”

克里斯...

既然你不想参与到这件事里，那么就别怪我这个老家伙去当众揭你的伤疤了...

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份压力和责任，哪怕事成之后你再来找我算账，我都认了...

可是眼下，你必须要给我振作起来，你必须要变回以前的那个状态下的你才行...

因为我相信，此刻的你和我都已明白，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份压力都会开始在你的心里滋生，因为这是你本应去肩负起来的责任...

这份责任，克里斯你甩不掉的...

所以就在克里斯·瑞安准备再要一杯新酒的时候，老杰瑞急忙的伸出手来，用自己的手是牢牢的盖住了俩人面前的这个空酒杯，继而他又给了女酒保一个不需要的眼神之后，这才回头是继续让自己看着眼前的这个充满故事的男人，慢慢地说道。

“既然你都清楚我的事，那你就更应该离开了，当初是誓言背弃了我，是信念背弃了我，在那里，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也看不到任何的可能，我唯一能看到了，便只有无休止的杀戮和死亡，老家伙，我想你压根儿就不可能想象得到，我所看到的那一幕，鲜血将脚下的土地浸泡地犹如泥沼，断肢残骨摞在远处，就跟山一样高...”

一把直接将老杰瑞盖住酒杯的手给拔掉，克里斯·瑞安狠狠地瞪了一眼女酒保，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信条，在我心中狗屁不是，你走吧，你在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你去替我向老安东尼带句话，当初圣教廷如何背弃了我，如今我亦会如何去背弃圣教廷。”

言尽于此，克里斯·瑞安便率先转身离开，只余下他宽厚的背影和背脊上的那道道血痕。

看着离去的克里斯·瑞安，老杰瑞心中就宛若吃了一大碗苍蝇一般，对方的话直噎的他犯恶心，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选择坚信老安东尼的判断，相信对方就是自己所需要的人。

而此时老杰瑞要做的，便是将克里斯·瑞安方才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去原封不动的重复给老安东尼听。

可对于克里斯·瑞安呢？

对于这位心中藏着一个秘密的男人来讲，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自打老杰瑞开始找上他开始，他未来的人生，就已经为之发生了改变。

圣教廷...

赫法希斯教会的延伸罢了...

这帮疯子...

这帮刽子手...

可是再试想回来，自己在异端审判教团待了这么些年，当了这么些年的教官，自己不早就跟这帮人某狗样的骗子沦为了一路货色了吗？

本想丢弃这一身的罪孽好好活，本想丢掉这一身的烦恼好好活，却没有想过，自己的想法竟然是这般的天真，就如同三岁的稚童一样。

爱丽丝...

我的爱人...

你告诉我，我究竟该不该重新让厚重的甲胄再身，我究竟该不该继续挥舞起那柄沾满鲜血的长剑...

爱丽丝...

我的爱人...

请你告诉我...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这场闹剧终究还是这样草率地收尾了，看着这满屋子的狼藉，看着那凌乱到没了模样的吧台，想必灰哨子酒馆的老板，当真是心疼的在滴血啊。

所以一看到克里斯·瑞安准备起身离开呢，这位老板就心急了起来，只见他立马起身，欲要朝着对方此时所在的方向奔去，可还没等他的屁股彻底离开身下的椅子呢，他便被一个人用手又给老老实实地按回到椅子上了。

怒目一瞪，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原来按住了老板的人不是别人，此人正是之前暗中帮助克里斯·瑞安的人...

隐山会的牌皇...

泰凯斯·巴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