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忘

“我想忘记一些事情，听说你有办法？”董月梦双手捧着茶杯，指节白皙纤细，顺滑的长发自然地垂下来，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的记忆大师裴一轩。

    裴一轩一头风吹不乱的板寸，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细边框眼镜，令俊朗的脸庞生出书卷意味。

    董月梦脑子里不知为何闪现“斯文败类”一词，赶紧低眉垂眼喝了口茶。倘若裴一轩知道她这么想，怕是有砸了脸上这副平光镜的心思。

    “是的，只要你想忘记，我们就能做到。”裴一轩缓缓说道：“你可以进入记忆空间，我们会为你设定你想忘记的记忆时段，通过特定的仪器把你想要忘记的记忆转换成代码输出到我们的设备中，而你会忘记这段记忆。”

    董月梦嘴唇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依旧盯着裴一轩。裴一轩觉得董月梦在用眼睛说着啥不明所以的潜台词，有点挠心。

    裴一轩抬手抽了抽眼镜继续面带微笑温和地说：“这些记忆可以保留一定的时间，你可以选择三年五年或者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以后随时可以拿回记忆。”

    董月梦想了想，轻声问：“可以不保留吗？” 

    “可以，不过建议保留。毕竟都是自己的经历，不管是什么痛苦的过程，最好的办法还是交给时间。”人总是或多或少要经历一些挫折和打击才会成长。董月梦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裴一轩补充首：“等到记忆回归的时候，也是记忆重塑的过程，就像纺织梦想，所以我们叫‘造梦空间’。”

“不必了。”董月梦好似铁了心：“我不保留！”同时加重了语气，音量也跟着提高了一些，好似有谁在催着她做决定一般。

    “当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们尊重。”裴一轩笑着微笑着，沉稳的语调和温润的笑容莫名让董月梦的心静了下来。

    裴一轩打量着隔桌而坐的女孩儿，脑海中是这几天在楼下大门外看到她的样子。她手里捏着“造梦空间”的宣传折页，站在微风中抬眼看“造梦空间”几个闪烁的大字，然后低头沉思。她在楼下来回踱步徘徊，又匆忙离去。裴一轩很想问她：“你是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模样吗？失魂落魄的不怕让人钻了空子吗？”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忘记还是不想忘记那些事，或许是舍不得忘记？可刚才又那么决绝。

    “我想好了。做！就现在！”董月梦说，那个“做”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如果你想好了，请看一下这份协议，然后在这里签字。”裴一轩指着一式两份协议将内容逐一讲给董月梦听。

    听完董月梦没有一丝犹豫地拿起笔，在甲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就如她的人一样，隽秀淡雅。

    助手王小如拿来一粒胶囊让董月梦服下。药物的作用是让董月梦放松并处于半梦半醒状态，顺着指引转换出要忘记的记忆。

    裴一轩又将注意事项说与董月梦听，然后将董月梦带进一间记忆空间。一眼看去房间里很像是到医院做CT检查， 不同的是这里不像医院那样冷。董月梦趟上记忆床，王小如为她连接上仪器，裴一轩一边设定时间一边通过耳机跟她轻声讲着话，董月梦被催眠般逐渐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裴一轩在隔着一道玻璃门的房间里盯着电脑，电脑上的波形图变幻跳跃着，时间也静静流逝着。

    突然一串清脆的和弦铃声响起，董月梦拧起了眉，裴一轩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他“腾”的站起身，余光瞥见电脑屏幕上的图形乱跳了几下。

    裴一轩飞快推开玻璃门，三两步冲进房间，寻声拿起手机按下拒绝键，同时不停步地跑出来，将手机直接甩到门外去，忽略自己脑袋的眩晕感。

    做完这些，裴一轩又返身往记忆空间跑去，想着刚才董月梦进去之前明明已经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电子产品，怎么会有手机在房间里呢？

    不及细想，他看向董月梦，眼睛紧闭的董月梦眉毛微皱，眼球在眼皮下跳动。就在裴一轩打算叫醒董月梦时，董月梦平静了下来。

    裴一轩走回电脑前，看着图形一上一下的波动着，直到走势变成一条直线。

    他再次走进记忆空间，看着董月梦缓缓睁开了眼睛。裴一轩觉得那双眼睛比之前更加清澈明亮。王小如要知道他这么想一准要在心里翻个白眼吐槽他：呸，明明这时候的眼神是迷茫！

    裴一轩展开笑容，低声问：“董女士，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神清气爽。”董月梦有种深度睡眠后的清爽。

    “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有。”董月梦敏感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裴一轩依旧露出他的招牌笑：“没有。转换很顺利。根据协议，未来的半年，如果觉得记忆遗忘得不彻底或者你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来咨询、调整。”

    “好的。”如果可以，董月梦再也不想来了。她只想忘记，忘记那一场锥心刺骨的伤痛。

    裴一轩将董月梦送走后，把王小如叫到了他的办公室。王小如原本要打趣一下裴一轩亲自送客出门这件事，但是一看裴一轩严肃的脸，心里顿觉不妙。

    “你的手机呢？”裴一轩冷冷的开口。

    “啊？”王小如有点懵，突然想起手机忘在了记忆空间，心一下就慌了。

    “裴主任，对不起，是许姐打电话来说她的项链落在我们这里了。我进空间去找了。找到后，我顺手收拾了一下仪器。手机……就忘记拿出来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员工守则》中禁止条令第三条是什么？”

    “禁止将电子产品带入记记忆房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小如觉得冷，裴一轩平时那可真是平易近人，但是训起人来就不是人。

    “你知不知道刚才电话响了？你知道这会对当事人造成什么后果吗？”声音不高，王小如听着却如霹雳。

    王小如扪心问苍天：是啊，谁来告诉我，会产生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