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仪式

“你一个大学教授，怎么跟那些老顽固一样这么迷信封建！”刘启能是真被气到了，看向弟弟的眼神中满满一股“你还不如我这个泥腿子”的嫌弃。

刘启明哭笑不得道：“哥，这不是迷信的问题，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咱这……”

“好了好了，”刘启能摆摆手，“这个你别管了，我已经跟外面的投资商约好了，明天的祭祀活动，他们会来考察，那可是旭日集团，到时候你这个大教授好好地在他们面前讲一讲，你是个知识分子，得帮我这个忙，等这个投资拿下来了，全村人都得感谢你一辈子！”

刘启明抬了抬手，欲言又止，最终无力叹了口气，难掩愁容。

祭祖对于几百户都同根同源的刘家村来说是件大事，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祖地边的空地上。刘家村的祖地并不在村里，而是在北边的一个小山坡下，离最近的一户人家也足有1公里。

天色有些阴郁，哪怕是到了正午，也有一片浓厚的乌云遮住太阳。村民习以为常，每年的祭祖都是这个天气，他们聚集在一起，跪拜在空地上，跟随着离祭坛最近的族长和族老一起磕头跪拜。

山头上，李老汉颤悠悠地抓着李慕的手，从灌木丛探出身子，看着不远处的仪式。逐渐昏暗的天色为两人提供了不少掩护，同时也让李老汉心头有些紧张和欣喜——每次李慕清醒时的夜色同样是乌云密布难见天日，只不过这次出现在白天，非比寻常的景象似乎更能证明刘家村祖祭当中的蹊跷。

正午一过，天色已经有些伸手难见五指了，村民们按照自古传承下来的仪式，在祭坛中央的古井周围点上一圈白蜡烛，也为众人提供着微不足道的视野。

刘启能正跪在第一排中央，直立起腰身吩咐道：“祈舞。”

人群中站起六条精壮的汉子，身着荆棘条编织而成的简陋草裙，赤着脚走到祭坛最中央，围绕着古井，各自呢喃了些听不清的话，然后齐呵一声，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呼哈地跟着身体的节奏吼叫，身上的荆棘也跟着相互摩擦，发出滋啦的响声。

不远处的李老汉已经顾不上祭祖仪式了，一双混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李慕痴傻的脸庞，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点不同以往的表现，却无奈看到傻孙子依然痴痴地望着天空，毫无变化。

祭祀仪式上，癫狂而混乱的原始舞蹈仍在继续，荆棘刺破了壮汉的皮肤，斑驳的血迹一点点出现在荆条上，然后混杂着汗水滴落，有的被甩到烛光上，引起烛光一瞬间爆明，而后升腾起袅袅黑烟。

石井仿佛被引发了连锁反应，也同样喷薄出一股黑雾，让远处的李老汉很是眼熟。随着黑雾扩散开来，天色愈发变得昏暗，压抑的烛光缩成绿豆大小，羸弱的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看到这副熟悉的景象，李老汉回过头看向小孙子，却发现李慕不知道何时已经低下头，将视线转移到那口幽暗的石井，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中的神采逐渐浮现。原本在眼前游动的怪物异形如同放入水中的画像般逐渐淡化，耳旁聒噪不息的疯狂呓语也开始远离，渐不可闻，只剩无意义的轻微呢喃偶尔响起。李慕似乎正在缓缓地从某个噩梦中醒来，又一次体验了再世为人的感觉。

此时祭祀也进行到最后时刻，壮汉跪倒在地，双手掌心向上手臂架在井沿，身后分别走出了几名族老，各个手中拎着镰刀，准备往汉子的手腕砍去。烛火照映得众人的脸色阴晴不定，远处的李慕祖孙二人满眼期盼，也许这一刀下去，李慕就能借着这离奇的祭祀仪式，恢复正常。

只是好事多磨，就在镰刀即将挥下，刘启能站起身来，呵止道：“停！”

仪式戛然而止，下方跪拜的众人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声讨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村长，似乎要他给一个解释。远处，已经恢复大半知觉的李慕更是恨得牙痒痒，就差最后一下，可能他的怪病就得救了，怎么这时候带头的反而开始捣乱了！

为首的族老面色阴沉地道：“能娃儿，你干什么！这是祖祭，时辰不等人，你犯什么浑！”

刘启能脸色有些慌乱，随即强自镇定道：“二叔，今年的血祭，我决定改大小三牲祭祀！”

“你说什么昏话！”二叔瞬间暴跳起来了：“祖祭的所有仪式都是祖先传下来的！哪有你随便说改就改的份！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这一代的族长！”刘启能也上头了，声线飙升道：“二叔！我不是要取消祖祭！可是人血祭祀是封建残余，是糟粕啊！你看看，每年一次，六个大小伙子，放这么多血，一下子废了半年！现在村子里，哪里还有年轻人愿意留下来的！”

“屁话！这是祖先留下来的传统，保佑我们刘家村平安喜乐，六家出血的，哪家不是免一年农作！”二叔咬牙恨声道：“你乱改祖祭，是要出大乱子的！”

刘启能毫不退让地和二叔对视：“保佑个屁！整个县，就我们刘家村越来越穷，村里的娃子上个学都要爬一天一夜的山路，这是特娘的保佑！”缓了缓口气，又道：“反正，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把这些封建糟粕砍掉，村子就能发展旅游，公开宣传，人人发家致富！”

“富你个机掰！”二叔气的扬起手中的镰刀就要扑过去，却被身边的大汉拉住。

刘启能扭头喊到：“带上来。”便见有几个身着便服的年轻人，拎着鸡鸭鱼，赶着一头猪一头羊和一头牛走了过来。

二叔这才醒悟，原来这瓜娃子是早有准备啊。

村里的年轻一辈似乎都很支持刘启能，有好几个其他家的小伙子跑上来帮忙收拾三牲祭品，二叔和几名其他的老家伙被拦到一旁坐着，无力反抗，颇有些旧时代残余的落寞。

这会儿已经是耽误了不少时辰了，不过刘启能看起来却并不着急，或许在他眼里，耽误这么一小会儿应该无关紧要吧。在几人手忙脚乱后，六只畜牲被绑着到了井沿，代替了六条大汉的位置。

刘启能志得意满，也不跪下，站着就喊道：“上祭品！”

退出来的汉子手持镰刀干净利落的将小三牲的脑袋剁了下来扔进石井中，猪羊牛则是在凄厉的惨叫中被抹过喉咙，挣扎中，动脉里的血液喷薄而出，在石井沿勾勒出一幅宛如涂鸦的怪异图形。

随着时间的推移，祭品的挣扎变得无力、迟缓，最终变成一滩死肉，纹丝不动。

时间过去良久，周围变得寂静无声，刘启能呆立在一旁，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变得僵硬，然后逐渐消失，眼里充满不解的疑虑。

李慕也满是疑惑地遥望着祭坛的情景，又摸了摸胳膊大腿，这就完事儿了？怎么感觉……有点窜稀啊？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股漆黑如墨的烟雾从井口喷出，宛如天柱，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