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灭门

若雪犹豫了一下，问四盛：“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走？”

若雪没有古代记忆，对叶家人没有什么感情，与四盛来叶家纯粹出于责任，现在尽到了责任，如果叶家人执意不走，她不介意与四盛带着永安离开。

四盛右手食指与中指夹起，放在唇边做吸烟状。

他与若雪不同，他有原主的记忆和感情，一踏进这个院落，就有一种归属感，对这家人的热爱油然而生，几乎压抑不住，即使被他们否定和轻视，对这家人的感情也无法稍减。

四盛拧着眉头，说：“我再去跟他们说说。”，话落就又急火火地回了堂屋。

若雪看了眼永安嘟起的小嘴，四盛这次回来还没有与永安说上一句话。

“永安，爹忙得很，他刚专门过来让姐帮你收拾衣服呢。”永安不吭声，小嘴却慢慢地抿了回去。

若雪打包好包袱，道：“走，永安、小妮，咱们去院子里。”

“三叔，杨大舅来了。”大小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是我舅舅来了。”小妮欣喜地喊道，迈开小短腿就跑出了屋子。

杨大舅是三大娘杨氏那个唯一的弟弟，杨大舅天黑了还来走亲戚，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若雪领着永安出来的时候，杨大舅已经推着独轮车进了院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

小妮跑上前兴奋地喊“舅舅，妗子。”

杨大舅放下沉重的独轮车，仿佛没听到小妮的声音，只对走来的杨氏和三盛急声道：“姐，姐夫，快，快走，这里呆不成了。”

院里迎接亲戚的叶家人，都纳闷地看着杨大舅，杨氏顿了一息，上前道：“大柱，先休息一下，慢慢说。”

杨氏取下弟弟挂在身前的包袱，三盛解下大柱身上背孩子布袋，杨氏抱过侄子牛牛。

牛牛叫了声姑妈，声音喑哑，显然是 刚刚睡醒。

大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卸下了身上的负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大家惊呼一声，将他扶坐到凳子上。

杨氏急忙问大柱媳妇何氏：“弟妹，大柱这是怎么了？”

何氏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虚无，嘴里梦呓般地喃喃着：“爹，娘，哥，弟，血，好多血……”

大家瞪大了眼睛，院子里一片寂静。

王老太走过来，神色镇定地指挥道：“老三、老大，把大柱扶到西屋炕上歇会儿。”

“老三家的，把孩子给老二家的，带你弟妹也去西屋。”

“老大家的，你去盛饭拿煎饼。”

王老太在堂屋听说杨大舅来了，让儿子媳妇去招呼，自己坐在屋里琢磨四盛的话，听着院子里的惊呼，连忙出屋来看。

王老太经的事多，看一眼就判断：大柱家肯定出大事了，大柱媳妇像失了魂魄似的，恐怕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在王老太的安排下，叶家有条不紊地重新运转起来。

四盛道：“娘呀，大柱看样子有些虚脱，你给拿些糖，给他喝点糖水缓缓。”

王老太看了四盛一眼，从衣襟下掏出钥匙，想了想，还是自己去了厨房。

王老太打开橱柜，拿出糖罐子，倒出一点糖在碗里，看了看，又捏出一撮放回罐子里。

大柱喝了糖水，恢复了些体力，他又怕又悲，又急又累，的确有些脱力了。

在杨氏的坚持下，大柱又喝了一碗南瓜粥，就再也忍不住了，道：“姐，我有急事，牛牛娘……精神不好，咱们去外边说。”

四盛预感到大柱要说的，可能是他所担心的，开口道，“三嫂，让大柱去堂屋说吧。”

堂屋里。

“大爷、大娘，”大柱对着叶家两个长辈开了口。

“是土匪，土匪在何家村杀人了……”大柱激动万分，脸上的恐惧与痛苦难以控制。

大柱丈人家住在何家村，何家村离坡底村大约有十二三里。

大柱今天陪媳妇回娘家去看望老丈人，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到了何家村。何老爷子很高兴，何家人很热情，好吃好喝地招待姑爷一家，大柱还动手帮大舅哥修了猪圈。

吃了下晌饭，大柱就拎着丈母娘打包的吃食，高高兴兴回了家。

一切都似乎都那么平和、美好。

晚上，大柱媳妇把从娘家带回的吃食打开，包袱里赫然塞着块银子，大约有贰两重。

贰两银子对庄户人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够大柱一家小半年的嚼用。

何家经常会给大柱家拿些东西，或给孩子点铜钱，亲戚往来，大柱也就收了。这次何家竟然给了贰两银子，大柱肯定不能收。

大柱将牛牛放在邻居家，带着银子，跟媳妇又去了何家村。

何家大门敞开着，院里静悄悄的。

两人走进大门，就被吓傻了，何老爷子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院子里散布着大舅子和孩子们的尸体，女人们被杀死在厨房和屋里。

“全家十一口，没有一个活着的，男人身上伤痕累累，两个姑娘家衣服都……不齐整，太惨了！何家灭门了！

姐，你知道何家对牛牛娘、对咱杨家好得没得说，现在，我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大柱失声痛哭，发泄着心里的悲苦。这一路他带着媳妇孩子，只能闷头往前赶，连哭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在姐姐面前，他终于崩不住了。

杨氏红着眼睛，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葛氏和高氏不停地擦着眼泪。

四盛等大柱哭声小下来，才问道：“大柱，知道是谁干的吗？”

大柱也想知道是谁干的，他到何家隔壁去探问，隔壁人家也姓何，是大柱熟识的。

没想到隔壁也是一样的惨景，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何大爷还有一口气，见是大柱，说了两句话，就不甘地闭上了眼。

“何大爷说，是黑风寨的土匪干的，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推我快走。”杨大柱咬牙道。

从隔壁出来，大柱听到村子里隐隐传来吆喝声，估计土匪还在村里，大柱慌忙回丈人家找媳妇。

何氏在院子里撕心裂肺地哭，怎么也不肯离开，大柱一掌劈晕何氏，背着她逃了出来。

大柱回村带上牛牛，就来了叶家，他得给姐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