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生跳楼了

郎天扬很小的时候，梅林寺慈祥的弘一老和尚常摸着他的小脑袋说，这小家伙与佛有缘……

郎天扬也觉得自己真的如佛光普照，从省东南师范大学毕业，就来到嘉州市河口中学成了一名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致爱丽丝的音乐响起，郎天扬掏出手机，是政教处张主任的电话，一接通，张主任就急促地说：“郎老师……快到行知楼来……快，快，你班的陈露……要出大事了！……”今天风很大，电话声音好像时不时被寒风吞噬一口，听得有点断断续续，但明显张主任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靠！陈露！郎天扬心里咯登了一下，头发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头皮发麻，后背仿佛一股凉风蹿上来，郎天扬紧了紧自己的风衣，一路急跑。

行知楼是高中部教学楼，路旁的小叶榕被风一吹簌簌发抖，叶子一片片飘然而落，打在郎天扬的脸上，他全然不顾，一路上，学生们夹着书本三三两两正走向教学楼，一道道诧异的眼光仿佛粘在郎天扬的身上。

他远远看到教学楼下，张主任正在焦躁地来回走动，一只手正在来回划动，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正在讲着电话。一群学生聚焦在教学楼门前，头向上仰视，并不时向上指指点点，他抬头向上望去，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坐在五楼的天台边缘。

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趔趔趄趄几步才在张主任面前停了下来。

张主任收起手机，脸色煞白，一向服帖光滑的大背头此时有一绺头发耷拉在眼角，显得有点凌乱，他挺着大肚子，肥厚的嘴唇急急抖动着：“你班的……陈露！”他抬头瞥了瞥坐在天台边缘的那个人，对着郎天扬说，“你快上去，还不知什么情况！”此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威呜威呜……”的救护车的声音，同时还有“哇哦哇哦……”消防车的声音。

郎天扬觉得脖子上粘乎乎的，人群中他听得有学生说，是高一6班的，还有说，是不是失恋了？……郎天扬觉得所有的蚊子都钻进了他的耳朵，他扒开人群，向拼命向楼顶冲去，五层的楼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那么长，他一步跨两三步楼梯，渐渐觉得小腿肚子有点酸痛，脚都快抬不起来了。

陈露是他班的文娱委员，每周回到学校，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与同宿舍的同学分享。

但最近几天郎天扬却发现，一向嘻嘻哈哈她一反常态，沉默寡言，找她谈话，她什么都不说，就说没事。郎天扬隐隐约约觉得她一定有事。

快到出天台门口，郎天扬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声音声嘶力竭直刺耳膜：“你们都走开！你们别理我！滚！呜呜……”

“陈露，别冲动！有什么话下来说……”是校警老王还有安全主任单主任的声音。

郎天扬“彭”的一声推开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着他，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用手抹了脸上的把汗。

天阴沉沉的，他清楚地看到陈露坐在天台的边缘，双手撑在栏板上，正转过脸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冷风吹着她的长发胡乱飞舞，脸色白滲滲的，满眼含泪，一脸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水，像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狗，呜呜地叫着。

“陈露……”郎天扬满眼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陈露，“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什么越不过的山……陈露，”

“老师……”陈露的眼泪又刷的一声直流下来，“您别管我，老师……呜呜……呜……”

“您站住！别过来！”陈露突然怒吼一声，声音都变了！

郎天扬都感觉到陈露的口中的气息都冲到了自己的脸上，他愣了一下，脚步犹豫下来，他摆出双手：“陈露，老师跟你聊聊……”

陈露没有回应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任它飞洒，变形的嘴巴只发出痛彻心菲的呜呜声。

郎天扬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双手抓住她的一个手臂，“不要！”陈露发出的声绝望的尖叫，随手另一只手甩过来，“叭”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郎天扬的脸上！不顾得脸上热辣辣的痛，郎天扬用力一拽，没拽回来，陈露一挣扎，身体向下滑去，“啊！……”楼下传来一阵惊呼声！

坏了！郎天扬觉得耳际好像有一个大锣一敲，脑子嗡的一下，身体在陈露的拖拽下向前一滑，后面的人冲上来想抱住他的身体，但迟了，他的身体还是还是向下滑去！只觉得自己的一只脚被人抓住，顿时，两个人的身体悬挂在空中！

“啊！……”下面又一阵惊呼，郎天扬死死抓住陈露的手，陈露此时仰着头，一脸惊恐，整个脸都变形了，披头散发，绝望地喃喃“老师，救我！……我还不想死……”

“坚持住，陈露……”郎天扬挣红了脸，咬紧牙关哼出这句话！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救援的人都上来了。他使尽全身力气，闭上眼睛，死死抓住陈露的手，但陈露的手还是一点一点地向下滑。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关节都快断了，手也使不上劲！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从鞋里滑了出来，原来上面的人只抓住了他的皮鞋。

顿时两人像断线的风筝往下掉！“啊……啊……啊！……”惊叫声仿佛要把整栋楼震翻，郎天扬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扯出身体外，完了！他绝望地回头望了一眼，恍惚中只看见单主任他们惊恐变形扭曲的脸！

完了！完了！今天要交待要这里了！他只觉得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鼻子堵住了，喉头也堵得紧紧的，一阵苦涩。耳边只有透着凉气的丝丝的风声，他满眼昏花，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凝固了！自己还那么年轻！他想到他慈爱的老父母，想到自己满脸皱折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