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下无修（二）

东华国全州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灵犀鸟传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东华国全境，南召灭国了，四国鼎立之势要结束了，北斗大陆一统眼看就在眼前。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当年顾国师出征藩国联盟时，大势就已经显现了，天意如此，再适逢扶桑国天劫，只要顾念顾国师出征，天下一统那是势在必行......”茶馆说书人津津谈道。

“不过，听说顾念是南召人，怎得会如此大义灭亲，不仁不孝，不忠不义。”

“他是个烂人你还不满意？”

“哎，只是担心这种人......”

人群中讨论着北斗大陆一统后的盛世繁华，安康喜乐，再无战火万里，乱世强者为王。

顾念乘坐着迅疾马兔，横穿过全州城上空，冲向了皇城。

“这是顾国师的马车？怎么进了城，果然权势大，法度废，《东华天空法则》还是他主持修订的呢。”

“可能南哲皇特许的吧。”

和南召国不同，东华国平川坦荡，天空法森严，除山野荒原的所有地方都得有当地的许可证，国都则严禁高空飞行，顾念这种做法无疑挑战权威，一时间人心惶惶。

迅疾马兔拉着马车停在了正殿的大广场的中心，“清风回来了么？”顾念下了马车问道身边的十六，十六答道：“未回。”

“朗月何在？”，十六又答道：“朗月已经在大殿准备好了。”

“嗯。”顾念起步，踏上雕刻九龙飞天的阶梯，跨过高高的门槛，抬手弯腰来到前方。

大殿一片肃静，只听着顾念轻轻说到：“不辱使命。”

“顾国师当真是天下奇才，卧龙凤雏......不过，这违反天空法则的行为也得改改，你说是吧？”

朝堂上却无人迎合，沉默许久，顾念抬头看着南哲皇，轻轻说到：“都退下吧。”瞬间朝堂人声如蚁，蜂拥而退，余留两三人。

南哲皇，十六，朗月和顾念。

“南哲皇还记得南召顾家么？”

“顾念，你想怎么样？南召顾家？你和他们什么关系？”南哲皇坐立不安，眼神飘忽不定。

“启元十年，你联合南召国公段权谋害顾家反叛，一夜间整个南召顾氏家族被牵连，挽南城近千人当场身死，上万人驱赶红蓝雾岭，不知所踪。男子为奴，女子为娼，稚子变卖。挽南城整夜未眠，整个南召国哀鸿遍野，你在东华可曾听到！”

“不是顾家家主顾甫文逃了么？”

“他没有，他没有，他不是畏罪潜逃！”顾念在听到他父亲名字时突然头疼欲裂，“啊！”

朗月身穿朝服，紧张看着顾念，对十六说：“杀了他。”

“早就知道你个兔崽子没安好心，来人！”

正殿内外充斥刀枪剑影，十六以前的暗卫现身，十一、十二追上了逃亡密道的南哲皇，留下的人护卫顾念。

。

朗月护在顾念周围，接过十五扔过来的佩剑，拔出剑的瞬间，一股剑气扫向南哲皇的亲卫，来不及闪躲的人被击中倒地，离得近的人被直接斩断身体。

宫殿外的普通修为者只是南哲皇拖延时间的工具，根本不是苦练修为的顾念十六军团的对。只见十三、十四剑尖相指，摩擦出电闪雷鸣般的火花，两人腾跃而起，挥出暗紫色的雷团，雷团落地，只听见一声巨响，广场四分五裂，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此时，李丛榕将军率领先行军匆匆赶到，局势逐渐控制下来，十五、十六收拾着残局，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并对负隅顽抗者毁其丹田。

“全州林家，山城崔家，海阳慕家，抄家灭门。哦，对了，朗月，记得解释清楚，是哪个人害了他们整个家族。”顾念坐在阶梯上，无神地看着鲜血残骸夕阳余晖。

全州林家，灯火辉煌，靠着买丹药昌盛百年不衰，曾经权倾朝野，启元十二年满门抄斩。

朗月带着将士闯入林家，没有说一个字，面临曾经的同僚林家家主林萧的唾骂，只是沉默。他不敢开口解释，因为说出一个字他都觉得是对顾念的羞辱。如果不是在东华学府，林家二少宣称只要能拿到扶苏草，就能帮顾念打通灵力，助他修行，顾念就不会中毒，也不会吃下林二少的假丹药，经脉尽损。

一次次的希望在希望中毁灭，信任和慈悲从来不会对顾念留恋，残忍和不堪却次次来访，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任何人都对不起他。

也曾经有人对着朗月唾骂，“你们是人吗？稚子无辜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有时，朗月心软，换来的却是不断地报复和无休止的杀戮。那时候，他就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放过你们，只是放不过我们。

“你放心下去吧，这世界无可眷恋，地狱我来陪你！”

启元十二年，北斗一统，然山河破碎，一片狼藉。

顾念登基，严禁修行，五十年后除修行世家，世外高人，偷渡者，凡人再无灵力可言。此五十年一片平和，顾念油尽灯枯。

靠着灵丹妙药，仍然没能让顾念撑过修行者十分之一的寿命。其实南召皇宫的那个青葱少年一直都以为顾念没有中九转回魂，毕竟是他替他受了，但是，南召皇帝南云不过是个表面仁慈的人罢了，他远在东华国，南云就执着对他下毒暗杀，直到芳华一梦种在他体内。

“十六年芳华梦一空，一朝回魂茫匆匆。醉中死生无憾事，只得停留人间两头空。”

芳华一梦注重精神攻击，营造幻境，或幸福或残酷或平淡，只是挖掘人内心最遗憾最痛苦最无望的事情和场景，使人沉溺其中，轮回往复。没人能撑过十六年的精神攻击和摧残，顾念十六年乃至五十年来支撑他的只有一件事——天下无修。

“清风，朗月。”顾念卧在寒冰玄石上，依旧清秀的脸庞带着半脸面具，却在声音嘶哑说道，“韶光山，北海神坛，红蓝雾岭，还有爱朱荒原清理一下吧。”

“是。”清风、朗月答道后，却迟迟不动身，他们不敢离开，总心里隐隐害怕这是最后一面。

顾念宫殿内散发着蚀骨的冰凉和寒意，即使清风朗月有灵力护体却不能多待，大约一盏茶时间，直到顾念闭眼休息时，他们才迟迟告退，“属下明白。”

天下无修，万物无劫。

在十六军团分散前往战场时刻，顾念已经是残光暮景，回天无力。

芳华一梦一下子把顾念拉回少年，彼时正值抄家。十岁的他被体弱多病的母亲抱着逃窜，为了躲避追兵和追踪气息的千里雀，母亲把熟睡的他藏在了郊外的温泉里，自己却独自离去。那时他醒来遇到的第一个让他感到温馨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你拜我为师，我救你。”“你必须拜我为师，我才能救你。”“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待遇不错的......”顾念沉念在幻境中的曾经，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阿书，这个红衣少女和我很像啊！”

“那就是你，宋招摇。你不觉得十五、十六就很眼熟吗？他们都是顾念收了你的势力后，从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没事，顾念是我徒弟，也算子承父业。”

幻境仍然拉着顾念进行着，直到他跪下拜师，宋招摇真正收徒时，又听到一声“我带的面具和顾念的一样啊。”

“那就是你收徒时送给他的，还承诺会来接他。渣女。”

“这不是遇到穿越了吗？不也怨你，垃圾系统。不过，顾念不会记得我面貌吧？下一世还想对他好点。”

“叮咚！根据你的愿望已购进遗忘丹，不可退货。”

“垃圾系统，强买强卖。”

“攻击系统，扣钱，不，灵力币！”阿书有些嘴瓢道。

南稚拿着手里的遗忘丹有些心塞，不过还是靠近顾念准备喂下，其实她只是有些心疼。

幻境中就在宋招摇拿下面具递给顾念时，顾念灵魂抽搐，剧烈疼痛，他睁开眼，一把狠狠抓住伸向他嘴边的手，两眼狰狞痛苦，混合着泪水和血丝。

南稚吓了一跳，心里慌的一批，她在心里疯狂咆哮：“死阿书，不是影响不到我么？顾念怎么抓住我了？”

“系统故障，自动检修中，请你稍后！”

南稚心里对着阿书一顿输出，但表面淡定不已，用另一只手强行喂下丹药，然后，和顾念打招呼，“你......好，我是你师傅南稚，呸，宋招摇。”

顾念灵魂渐渐平息，却永远记住了那个人的声音容貌和笑容，永世不忘。

“系统检测已完成，服务进度完成，即将启动恢复人物，请宿主南稚准备。”

强光带走南稚，也带走顾念破碎的异样灵魂。

北斗大陆，北海神坛，十六军团在完成清除任务后，献祭陪葬，自此天下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