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生活

凌晨3点多了，街道上车辆稀疏，偶有零星的人擦身而过。这个点，地铁公交早就停运了。

花伯纳两腿发软，双脚疼的像踩在铁板上，实在是走不动了。只有大花，依旧是精神饱满的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又跑上两步，连拉带搀的拖着花伯纳继续前行。兜里没钱了，李大花将随身的现金都交了治疗费，已是所剩无几，加之全身上下身无分文的花伯纳，他们只能选择步行去往那个“新天地”。

海洋总局的大楼已经熄灯了，巨大的楼体上方只有标识明亮照耀着夜空，显示着它的身份，就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指明着李大花和花伯纳的前路。

“看，到了！”李大花兴奋的指着那个大标识灯。

“嗯？”精疲力尽的花伯纳强迫自己支棱起眼皮，顺着大花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去！这么高杆？”

就在花伯纳纳闷李大花嘴里的“新天地”为何会在这样的大单位时，李大花将她拉进大单位侧面一个黑黝黝的小巷里。小巷很深，一盏路灯都没有，大概走了百米，才有一个光源从尽头向他们缓缓移动。走近一看，是个地下通道入口。入口处还有一个广告灯箱显示着大大的四方字：“美好生活青年公寓”。

“公寓？”

“进来啦！”大花拽着花伯纳往下走。顺着楼梯下去。通道很长，白炙光灯还算明亮，一直蜿蜒着在斑驳的拱顶上延伸着。通道里，由于密闭不通风，不时有霉馊味传来。花伯纳用手捂住口鼻憋着一口气尽量不呼出来，生怕呼吸一下就会中毒身亡。她小心翼翼的跟随的大花的步伐东一跳，西一步，就怕通道边落灰的杂物，晾晒的衣物碰到自己。

“啪嗒”

门开了。

“咳咳咳咳！”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木质旧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花伯纳剧烈的咳嗽起来。

“啪”

灯亮了，闪了两下。花伯纳用一只手搭个凉棚，避开白炙光灯的刺眼光芒。他粗略的扫了一圈，惊愕不已。

“这里……能住人？！”

“怎么样！好吧！”大花兴奋极了。放下手中的药包，指着墙边的两个陈旧的铁质上下铺，说道：“喏，这床，上面放东西，下面归我们。我们都住下铺！再也不用爬上铺了！哦，我还贴了墙纸呢！”

大花说的墙纸，其实就是旧报纸，夹带着不知哪个年代的彩色明星海报。

“你看这里，是餐厅。”大花用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方形，手指的下方是一个矮小的小型号折叠桌，旁边认真的一边摆了一个小板凳。这，就是大花说的餐厅。

花伯纳愣住了。

“喏，这里是衣帽间！”大花指指屋角的简易拉链衣柜，竟露出小女孩生的娇羞感。

花伯纳无语了。他看看头顶，房高不到两米，压抑，憋闷。整个空间唯一一个通风口，是一个不到三十公分高，一米宽的小窗户，半扇玻璃窗拉开着，有个纱窗挡着，不时，还有鞋底从窗户外面闪过……

“这、这就是你说的'新天地'？公寓？”花伯纳气急败坏，怒不可遏。自己跋山涉水一整晚，被花言巧语勾引着，居然被“骗”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你骗人！我不住！”花伯纳找不到言语描述内心的悲愤，怒吼道。

“诶！你怎么啦！这可是你当初选好的！是你说这是我们的‘新天地’‘新生活’‘新开始’！”在大花看来，钱多多是受了健忘症的干扰，现在竟变得有点像娇气兮兮起来。

“我？！”花伯纳被震碎了。果然是low girl，没想到这么low。在花伯纳此生的经历中，最差也不过是乡镇的三星酒店。这都什么年代了，这么一个国际大都市的中心地区，居然存在如此破烂，如此只配给老鼠住的下三滥的防空洞！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上个世纪的“地牢”。

腹部剧烈的起伏着，花伯纳紧紧咬着唇。他想念自己在望京的碧海观澜里的高级公寓---- 大平层、200坪、私密性极佳的两户两梯、法国进口定制家私、美国现代主义先锋画作、黑白冷色调，电子篝火……完美的诠释着他一贯的品味和格调。而现在，他居然被“骗”到了这里，还听信了“美好生活”这种鬼话！简直是……他想骂脏话了！

然而，李大花在她面前竖起了三个手指头，外加一个手掌，微微一笑。

“什么？！3500？！”花伯纳的头顶已经被雷劈了个三遍。“就这样的，还3500一个月？！”

大花认真的点点头。

“我垫付了押金和两个月租金，又给你付了住院费、针药费。我们这个月得立即开工，否则饭都要吃不上了。”大花朝花伯纳皱皱眉。

“快睡吧。我给你请了一天假，休息一天，我们就得开工了。”大花仔细的进行睡前叮嘱，半哄着将花伯纳按到床上，才转身上床睡去。

不一会儿，高高低低的呼噜声就像妈妈的催眠曲拼命洗涤着花伯纳的灵魂。

花伯纳翻了个身，泪水噗噗漱漱的滚落在枕头上。真冷啊。花伯纳拢了拢被子，心酸、悲愤、委屈、苦涩、憎恨……纠结交织在一起，比打翻了五味瓶还要复杂。

他想起自己的房子、车子、光鲜亮丽的工作、五采多姿的夜生活和旅行、还有各色款型的美女……为什么，就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天塌地崩了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遭到如此报应，他不服，他愤愤，他怨恨、更加怨恨那个该死的

“对！该死的司官！”仇恨的小种子，就此埋在了花伯纳的小心脏里。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催眠曲变成了此起彼伏、欢快如同德沃夏克的《狂欢节序曲》……

   月亮，悄咪咪的从云层中探出半个头，柔美的光晕旁，有一颗启明星一闪一闪的，特别的明亮灿烂，无论世事如何变换，它永远都那么开心地眨着眼睛，俯瞰着世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