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上地下

“滋啦~”“手术中”的灯总算灭了。

“啊！医生，肖有才怎么样啦！”

“你是家属？”

“嗯嗯……”许蓉恨不得头都要点成啄木鸟了。“他……他……”她说不下去了，那个“死”字颤在唇边硬是被含住了，好像如果秃噜来，立马就会应验似的。就算此时浮现在她脑海里的肖有才是多么不讲卫生，多么暴君、吝啬，她终究是舍不得这个男人去“死”的。

“啊，手术是成功的，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内脏受伤过重，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现在转到ICU，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去办一下手续吧。”医生的陈述诚恳、冷静。既没有给许蓉吃一颗定心丸，也没有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好好好……”许蓉提起的心咯噔一下降落了半格。双唇微颤了下，紧绷的神经总算松驰了些。随后，在护士的引领下，魂不守舍往楼下大厅飘去……

就在许蓉忙着办理ICU入住手续时，这边，花伯纳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说，花伯纳头部和脊柱有重创，其他局部多处有伤，内脏因为爆炸有些脱离原来的位置，且腿部因严重折断，已经进行了接合手术。术后必须加以固定，需要继续住院治疗观察。

医生念了一长串的病症名称，季美珠既没听懂，更没记住。她只知道，暂时儿子的命是保住了。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季美珠瘫软在沙发里。整个住院流程走完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按花家平日对宝贝儿子的一贯照顾，VIP套间那是必须的。儿子遭了这么大的罪，现在是绝对不能再受半点委屈了。

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麻醉还未退去。花伯纳被白色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吊着一串点滴。除了面部器官，就连脖子上都卡着固定器，一条腿更是被打着石膏吊在半空中……怎么看，都看不出是昔日镶金边的外企金领帅哥，倒像是展出的木乃伊。

“喂，醒醒！”护士推了推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女子懵懂睁开惺忪的睡眼。确定无异，女子手背上的针头被果断地拔了下来。

“按好。没事啦。都是轻伤，有点轻微脑震荡，如果没有感到其他异常，可以出院了。这几天，记得按医嘱，按时到医院来打消炎针，不要剧烈运动就可以了."护士的目光透着肯定，注视着女子。

“喏，就是她。”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个警察衣着的中年男人走进了这个六人间的大病房。其中一个男人指了指房间内靠窗的床位----正是女子所在的位置。

“钱多多。”

“嗯？" 女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

“对，你！钱多多。"中年警察很确定，并将身份证递到她的手中。女子机械地接过身份证，看看证件。上面，一个面容姣好，大眼柳眉，透着一股子精气神的马尾女孩，露着高高的毛衣领，微笑的看着她。

“你的身份证。现场发现的。做为这次事故的受伤人员，我们得依次做个询问。你还记得当时你怎么出的事吗？“

”我，叫钱……多多？！“女子怔了怔，疑惑自问。”不，不对！我叫花伯纳呀！“女子觉得这两货就是来带跑偏她的。她慌乱的四处张望，瞅到一旁正刮胡子的男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镜子。

”天！“

钱多多，不，应该说花伯纳，如遭雷劈，正焦化状盯着镜中的女子，模样清瘦，有那么点影视明星刘依翡的模样，只是眼睛更大、更灵动些，比大头照更漂亮。

“警察同志，这女孩估计有点这个。”护士指指自己的脑袋，朝中年警察挤挤眼。就在花伯纳昏睡的过程中，她在车祸现场对着满地血肉模糊的残肢和尸体失智狂叫的悲惨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急救科室，大家都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并讶异于她的命大。护士朝警察叔叔勾勾手指，压低嗓音在他耳边絮叨：“她呀，有脑震荡，出现暂时性失忆，也是有可能的。”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花伯纳对着镜子，木然的吱唔了一声。因为，就才前一秒，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辆中巴车旋转扫尾，将自己呼的一声重重扇倒在地的画面……

”反正……醒来后，我就这样了。“声音依旧是木木讷讷的。 花伯纳不敢说出刚刚出现在大脑里的画面，她怕说错话，说自己的男人，叫花伯纳，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毕竟，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还是一个很待解的疑惑！这么想着，她使劲揪了把自己的脸。

“啊哟~嘶~”居然，“梦里”还是有疼痛感的，而且是如此的真切。

护士朝警察默默点头，确定自己判断无误。

"那好吧。通知她家属吧。“警察无奈的合起文件夹，相视点头，看来只能依据实情汇报伤患的病情了。

隔壁床的男人愤然夺回镜子，嘴里骂骂咧咧。护士摇摇头，只吩咐花伯纳，去结清费用，快快出院，别的病人还等着床用呢。

这里，六人间病房，是急诊科的专用病房。由于这副身体昨晚被送进医院检查后，发现并无大伤，就被塞进了急救科。头上的吊顶还缺了几块隔板，水泥房梁裸露着，斑驳的病床和挂钩，玻璃窗的破纱窗，无一不透露着这里的悠久历史。与窗外时尚摩登的医院新楼，以及那上面酒店般精致整洁的VIP房间那是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

但对于周遭的一切声响，花伯纳都充耳不闻，仿佛他们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她呆坐在床沿，六神无主，眼神呆滞而茫然。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一概不知。

目光缓缓落在手里那张小卡片上------“陕西省铜川市印台区陈炉镇立地坡村东巷3-14号 钱多多 1998年3月16日。”

“叮~”

“呵~”花伯纳脑袋上的青烟冒了3尺高，觉得一切真是场离奇的梦。自己从小到大披荆斩棘，从荣耀的小初高，到屈辱的大学，再到光鲜风光的销售经理，什么场面没见识过，现在手里拿着的居然是这么个土里吧唧的乡里八人的身份证。

“嘁，这名字-----钱多多，要多俗有多俗！忒他马俗！这爹妈想发财，要这么直白?!“ 花伯纳心里无法自控地鄙夷嘲笑着，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低俗”品味的东西向来无法入他的法眼。

“喏，单据！”一只拿着检验单、划价单、病历和就诊卡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花伯纳抬头，正是刚才拔针的护士。朝她努努嘴。

大眼睛扑闪两下，花伯纳意识到，这是让她结账呢。她下意识的摸向身体两侧。虽然谈钱有点“俗”，可是，她没有摸到口袋、手机；身边，更没有包包和万能的黑金卡。

她尴尬的睨着不耐烦的护士，嘴角抽了抽，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哎呀，多多！你在这里呀！”千钧一发之际，破锣公鸭嗓就这么大剌剌的杀进了病房。一个身穿枣红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短发齐刘海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女孩朝她跑了过来。

还未待花伯纳反应，女孩一把抢过护士手中的单据，泼辣的道:"我来！我来！呵呵。快，我们办出院去！“说着，拽起花伯纳就往外走。紧接着，花伯纳就这么失魂地站在大厅，看着女孩来来回回奔波在划价窗口和自动缴费机之间。直到-------缴费机屏幕上弹出一个“可怕”的数字--------“3892.54元”！

“啪！”又是一道响雷！

对，“可怕"! 这是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当花伯纳看到这串“天文”数字，一个冷战。直觉就是恐惧！

“嗞~”女孩摇头晃脑的刷完卡，将回执单和一堆药品塞到花伯纳手上，欲将她拉出医院大厅。

“等等！等等！你到底是谁呀！”花伯纳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