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祸

“啪”一声巨响，只见一张张白纸如六月雪花般在肖有才眼前纷纷落下。

“看看你干的好事！”肖有才大脑一片茫然，呆若木鸡。只听得耳边上司万金佑无情的咆哮声如同千金铁锤，爆击着他的心脏。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AG公司那、那个花伯纳的报价！你说你十拿九稳，这次一定拿下铭恩！说什么打通了所有环节！你看看……看看……”老万手指虚点着散落一地的文件，声音似在颤抖。

“他们的报价怎么跟我们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连小数点都不差！说！”

“你说你都快40了，怎么做事这么不靠谱！月月业绩垫底，这次特意分你一个铭恩，你也拿不住！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业绩谁也保不住你！……”讲到到后面几个字，老万特意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唾沫横飞，就连办公室外面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诶，曼姐，这是怎么啦？”每到这个时候，八卦的心就会蠢蠢欲动。

  “哼！去，干你自己的活去！”Amanda深重的红唇微微一挑，冷哼一声，转身，毫不犹豫的在电脑中2020年预计裁员名单里敲下了三个字“肖、有、才”……

   肖有才，今年39岁，跳槽到这家业界知名的西蒙德医疗公司已经是第9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到中年的缘故，最近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脑力拼不过新进公司的小年轻，职位权力又比不上老万那样位高稳健的70后。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更不足。

   摸了一把脸，肖有才，耷拉着脑袋，瞅瞅手掌，湿湿嗒嗒、黏糊糊的。深叹一口气，手在西服上蹭了两下，肖有才一脚高一脚低地迈出了老万的办公室。办公室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他行注目礼----- 有同情的、有好奇的，更有鄙夷的……

 “哼！”一道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投来。男人砸吧一下嘴。朝一旁的垃圾桶里吐出一块白色软物。他拉了拉酒红色阿玛尼西装上衣，下巴高抬，睨着远去的肖有才那落寞的背影。

    已经年底了，单子一张没开，业绩又是垫底，这五年一签的雇佣合同眼看就要到期了，正指着签无固定期限合同呢。这下……想到这儿，肖有才喉咙发紧。

……

“快上车，这不让久停！”滋啦一声，车门闭合，小巴士哒哒哒地开动了……

“喂，白池，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那二十万啊，我现在急用，你说过……”抢到靠窗的肖有才低下头压低嗓音说到。

“哎呀，又不是不还你！等我从非洲回来啊，一分不少连本带利都还你，我这钻石矿都开采了，你还怕没钱……”

“什么？非洲？！你什么时候去的？！诶，不……我不指望那利息了，你赶紧的，还我那二十万，我得还……啊喂……喂……白池……”

嘟嘟嘟……

“我擦！”肖有才狠狠跺脚，肺都要气炸了！

   白池，肖有才大学同学，上铺兄弟。跟他一样，是985自动化毕业的。毕业后，别人都进企业，可白池这家伙自恃才高八，向李彦宏看齐，非要下海创业走不同路。折腾了十多年，跟他同期下海的都已身家千万，差得也百万了，只有他，身家成迷。当然，他也曾高光过——好的时候大奔、司机、秘书、北京望京写字楼整层、欧米伽全球限量款腕表、五星级酒店、美女……从不差。可就这几年，几次金融风暴席卷过后，白池的财富急剧缩水，如同熊市的k线——从望京五星写字楼，到中关和平大楼，再到到四环仙女大厦的一个中不溜的200坪办公区，可谓是抛物线的弧度，只带小幅回涨……

   最近，他看准商机，投了个什么非洲钻石矿，还拉上一票热衷捞金有闲钱的散户跟投。当然，这肖有才也是白池众多的，所谓的小股东中的一个。然后嘛，他就渐渐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两边的杨柳树杈飞快地从眼前划过。肖有才揉揉眉心，只觉得头晕眼花。老万的雷霆怒吼、白池的包票、即将到期的雇佣合同、月底的房贷、银行余额提醒、老婆孩子的面孔……飞快在肖有才脑海里轮番闪过。心脏一阵绞痛。不自觉地，他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襟，汗如雨下，口干舌燥，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哎呀，我的鱼！”

   正在这时，身旁，一条银灰草鱼跳出身旁大妈的菜篮，硕大的身体在地板上不停扑腾，两眼勾勾的，嘴巴一张一合。

   肖有才缓缓抬起眼眸，目光恰好落在那条垂死挣扎的鱼上。他只觉得，那悲惨绝望的鱼，不正是自己的写照吗……

   就在肖有才失意的时候，他的死对头花伯纳，正兴高采烈的提着刚买的宝马X3，在北京城“试车”呢。这是他为了庆祝自己打败肖有才，拿下本年度最后一张合同给自己的奖励。

   福特车内，手机响起。 “喂！”

“花伯纳，你死哪去了！那女的又打电话来了！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一女子尖锐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花伯纳立即将手机移开，恨不得距离脸两米距离。电话那头尖锐激动的哭喊声还没停……花伯纳不住皱眉，半眯着眼，心里暗暗叫苦不迭直骂娘。这个月，这个编号007的叫Lisa的女人已经不止一次夺命连环call了。手机号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花伯纳是怎么都躲不掉。

单手握着方向盘，正要回话，就听得一声喊叫：“哎哟！出人命啦！”

花伯纳下意识地立即踩下刹车，就见一个深蓝布衣的老头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宝马X3车头前。

“糟了！”

他丢下手机，赶紧下车，就见一个老头抓着右腿喘着粗气连连哀嚎着。一旁的女人则叫嚷着：“要死嘞，车开这么快……”

花伯纳大吃一惊，心一下就揪紧了。自己刚才没注意前方，可也没超速啊，这人不知从哪儿突然窜了出来，怎么就撞上了……大脑还在不断检索回忆着细节，周围的人却越聚越多，都在指责花伯纳撞了老头。

花伯纳手心冷汗涔涔直冒，正着急想解释……

“哎呀，哎呀！车，刹车怎么啦……怎么……”司机眼睛瞪得大如铜铃，死死握着方向盘，可无论怎么踩，车速越来越快！顿时，车内孩子的哭声、人声混搅在一起，吵吵嚷嚷。

人们互相拥挤推搡着，跟堆积在集装箱里密集的沙丁鱼一样贴在一起。

司机头皮发麻浑身颤抖，三魂已去了两魄……前面丁字路口交通繁忙，车来人往的。又是下班时间，他想转动方向盘避开人群，可由于车子已无法减速，在一个巨大的旋转力的驱使下，车子在丁字路口的拐弯处一个迅猛飞旋，还未等司机定神感慨躲避开刚才的人群，车子又飞速朝另一群人冲了过去。

“哎呀，快跑！”

不知谁叫了一声，人群霎时鸟兽散，地上的蓝衣老头腾的从地上弹起，连滚带爬地飞也似的逃走了。正当花伯纳看得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时，“砰”一个巨大的震天巨响声中，花伯纳如同空中的柳絮一样，轻轻的、飘飘荡荡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