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恩怨

月落乌啼，天色渐明。

吴明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两人，他气急败坏冲过去一连扇了王修真好几个巴掌。

王修真一生自持使的一手好流星锤，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吴明越是扇他巴掌越是嚣张，狠狠呸道：“来来来，你给爷爷来个痛快的，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你爷爷王修真就是杀你爹的人，你要报仇尽管对着我来。”

鬼头刀在一旁叽里哇啦怪叫：“来啊，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别叫你鬼爷爷瞧不起你们几个龟孙子。”

吴明四处看了看，看见莫三郎骑的那匹马，上前抽出罗煞鬼的那把刀，咬牙切齿吵着要砍人。

“吴明哥哥，吴明哥哥，”林莱音跟在他后面，“你先不要着急嘛。”

林莱音想起林翁生前对她说的那些话。

——我们世世代代改名换姓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这恩怨费家人早就放下了，如今......如今都几百年过去了，王家人怎么还没放下。如果非要几条人命才能平息，我这条命他们尽管拿去就是。

林莱音似乎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也知道他爹爹早抱了一颗将死之心，既然爹爹的遗愿如是，岂能让爹爹死不瞑目。

阿岩爬上上次他躺过的那颗树，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翘起了二郎腿。

树叶微微抖动，真是一个惬意的二月清晨。

吴明见林莱音制止自己，不明所以：“莱音你等着，我这就杀了他们给丈人报仇。”

“......”林莱音微微摇了摇头，“吴明哥哥，我还有好些话想问问他。”

吴明只得强忍怒火让了位置给林莱音。

林莱音盯着王修真瞧了半天。

王修真那身形那模样就像个罗汉一般，要说他是美艳无双一代宠妃的后人，林莱音还真不信：“你当真是李艳娘的后人。”

王修真啐了一口，扭过头去。

“就算费王两家有世仇，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把钥匙，我是不知道钥匙里的古怪，我也不知道是怎的一个大宝藏吸引了两家人世代算计追杀，为了把钥匙两家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恩恩怨怨何时到头？”

她微微停顿片刻，继续道：“现如今你把我爹爹也杀了，如果我爹爹一条命不够，那我的命你也拿走吧。那钥匙我爹爹生前已经送人了，如今不在我手上，如果你一定要拿到钥匙才肯罢休，我这就不要脸面去要回来给你，希望你从此放下心中的仇恨，让费王两家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吧。”

“......”

林莱音见他不言语，便对着阿岩这个方向低身施礼：“陆家哥哥，我爹爹将我......许配给你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无需当真。那钥匙也不是个什么吉祥之物，如今......就当这是一场梦吧，你把那钥匙还我，等我了结了这段恩怨再来给你赔个不是。”

“......”阿岩一听瞠目结舌，这怎么了得，给出去的东西你还想要回来，当即拒绝道：“那不行，这钥匙你爹爹已经给我了，怎能再要回去。再说，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理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歪理，阿岩坐直身体，一本正经指着王修真：“还有你，你看清楚小爷的脸，如今那钥匙在小爷我这里，你要打要杀随时来找小爷就是，小爷等你。”

林莱音听他这样乱说一通，不知是不肯还钥匙，还是不肯退了林翁指定的婚事。

两人正说话间，王修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世人只知那钥匙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却不知道那钥匙其实是一大一小，小的那把是藏在大的里面。原本费王两家各持一把，当年都被你们费家祖先抢走了。”

......

众人愕然，皆望着王修真。

他长长嘘了口气，那张罗汉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和善，只听他心平气和道：“事到如今，我也就明说了吧。并不是我要追杀你们，是你们费家祖先当年眼红李艳娘恩宠荣光，陷害我们王氏一门参与谋反。那钥匙哪里有什么藏宝，不过是皇帝为了除掉李仁罕使的计谋罢了，可怜我王氏一组背负谋反罪名百年，可恨你们费家竟也做了皇帝的刽子手。

这生生世世的仇恨原本永不熄灭。我们王氏一族为了生存，百年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到头来都成了皇帝江山永固的牺牲品而已。”

王修真仰天长啸一声：“可是这人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永不熄灭，江山如斯，人生如斯。”

他冷冷笑着：“我笑你们费家隐姓埋名百年，也不过一样是个牺牲品而已。哪里有什么藏宝，哪里有什么恩怨，不过是为了名为了利一生一世的追逐罢了。王氏曾经立下誓言要杀光最后一个费氏，不过用这钥匙当了一个借口而已，说来说去都是一口气罢了。”

“你知道吗？你爹爹那人当真是有勇气，他躺在那里求我杀了他，是他求我杀他的。现在落在你们手中，我再无二话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这一生也算到头了。”王修真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听起来既自嘲又悲伤。

阿岩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吴明声嘶力竭吼道：“好好好，我这就杀了你满足你的心愿。”

“吴明哥哥，”林莱音喊他，“吴明哥哥，咱们放了他吧。”

“？”吴明不明所以，“莱音，你疯了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放了你，你要是愿意，我放了你以后你还是可以把我杀了。”

见吴明不动，林莱音走过去替王修真松了绳子。她一边松一边说：“就算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如果能平息这段恩怨，你一并把我也杀了。那钥匙也不在我手中，如今我也拿不回来，活着也是无趣的很，倒不如死了干净。”

王修真活动了一下手脚，林莱音又替鬼头刀松了绳子。

鬼头刀刚一松开就要抢吴明手上的刀，王修真一把拉住了他：“那钥匙不过是皇帝的把戏，莫须有的名头。”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抱拳向众人行礼一圈，“林家小娘子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我王修真在江湖上也算个有头脸的人物，今天就在众位兄弟前立下誓言，这仇我不报了，我欠下了林翁几条命，将来你们要拿我的命还，自是取就是，我王修真决不食言，如有食言，如同这树。”

王修真说完转身去莫三郎的马匹前取来自己的流星锤，朝前方一颗树扔了过去。

那颗碗口大小的树杆应声而断。

王修真收回流星锤，抱拳行礼，扬长而去。

鬼头刀也只得“呸”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两人转眼间消失在林深处。

吴明心中不岔，碍于林莱音做了决定，只得连连跺脚。

阿岩心中暗叫了一个好字，从树上跳下来连连拍手，“好一个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场恩怨终用恩和怨来了结，再有不甘和不愤，也因林翁之死而仓促结束。

在溪边又逗留了一阵，众人相继给梧桐道别。

梧桐双手合十鞠躬道：“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阿岩摸了摸鼻子：“梧桐，好好说话成不成，后会无期会不会？”

梧桐双手合十鞠躬道：“小郎君，应是后会有期。”

阿岩扶额强忍心头的笑意。

李银听了哈哈哈大笑：“梧桐在手包治百病。”

分别时，梧桐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摊在手心里：“小郎君，我家爷爷说这个东西可以还你了。”

阿岩一看，正是那把青铜钥匙，上面的纹路依稀像是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