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颜

李恒听得手中的女人疯言疯语，盛怒之下又是一巴掌，骂道：“你唱这个干什么，你还好意思提起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把把她推倒在地，继续骂，“你这个下贱女人，你是不是把藏宝的地方告诉了大宋的皇帝老儿？”

李青漠声音有些低沉：“是，我就是给他说了。”

李恒上前对着她又踢了几脚，边踢边骂：“贱人，你去死吧，为了让你死明白一点，我再给你说一个秘密，我们的儿子早死了，早被蒙古人杀死了。”他说着仍是没解气，语气嚣张毫无内疚感哈哈哈笑着：“你不是跟南人过好日子么，你过得很好是不是，你知道吗，你的儿子他死了，他跟你失散后，他就被蒙古人杀死了。”

李青漠竭斯底里吼道：“你胡说，你胡说，”跟着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她哭着爬起来喊道，“这不是真的，你胡说的。”

“我可没有胡说，都是我亲眼见到的。”李恒丧心病狂笑着，“我就躲在那里，我怕啊，你知道吗？我也怕啊！我看到他们一刀一个，一刀一个，他们砍了他，我看到了他们一刀砍了他，哈哈哈哈......”

“......”李青漠趴在地上，良久没有声音，一头黑发乌黑发亮。

阿岩听得心惊肉跳，正想冲出去杀了李恒把王妃救走。但没等阿岩反应过来，地上的李青漠抬首看到那把匕首，眼疾手快抓在手中，对准自己的胸口就插了进去。

——啊！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阿岩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扶起李青漠，红着眼喊：“娘娘，娘娘，”

眼前那张酷似王飞的脸上，一行泪水缓慢地从她的眼眶中滑落。

肤白红唇，妖娆艳丽。

李青漠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少年没有躲开，他尽量把脸离她近一点。

李青漠眼中滚落出一颗大大的眼泪，她摸着少年的脸，非常非常温柔地说：“你怎么不喊我娘亲，我想再听一次你喊我娘亲。”

“娘亲，娘亲......”少年眼中也滚落出眼泪，“我要你活着，我只想要你活着。”

一旁的李恒听了暴跳如雷，他厉声问道：“你跟那个皇帝老儿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难怪！难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说着不由分说上前踢开阿岩，要抢他手中的李青漠。

阿岩被他这一脚踢在地上坐着。

见他抢了李青漠后，拼命摇晃她，李青漠跟着又吐了好几口鲜血出来。

阿岩扑上去，心想，老子给你喂的雷公藤呢，还没起作用吗？早知道我他妈的给你这个王八蛋多放一点，你只配当场毒发身亡。

李恒摇着李青漠，右手一剑刺向少年。

少年扑上去的瞬间，没看到他的长剑向自己刺来，眼看李恒的剑就要刺在少年身上。

这三人此刻的样子就是，李青漠躺在地上，李恒在她正对面，少年在李恒右侧。

情急之下，李青漠奋力挺身伸开双手抱着李恒。被她一抱李恒的力道歪了些许，但手中长剑依然向着少年呼喝而去。

正在这时，一只长箭带着尖厉声‘兹’地划破长空，不偏不倚射在李恒后背上。射箭之人臂力过人，但依然完美避开了跟他抱在一起的王妃，那箭头刚刚穿胸而过，离王妃身体只有厘米左右。

李恒被这一箭射了个透心凉，身体一歪倒在一侧。

阿岩赶紧扶着李青漠，这时李银从外面迈进了船舱。

原来李银见阿岩悄无声息不见了，心下不放心，一路寻他来了。

李银一脚踢在李恒身上，李恒圆睁两眼，口中吐出一口血水，仍然不甘心说道：“贱人，不得好死......”

阿岩捡起李恒掉在地上的剑狠狠补了一剑上去。李恒双手握在自己的剑上，口中咕咕吐了几大口血水出来，四脚一蹬终于死透了。

这还是......第一次杀人，阿岩抽出长剑，心中突然觉得很畅快。

李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罐子，从里面倒了一粒黑红色的药丸，往王妃嘴里送去。

李青漠摇摇头，紧闭着嘴唇。

见她不肯吃药丸，阿岩抱着她喊：“娘亲，你吃了这个药丸就好了。”

李青漠握住他手，虚弱无比摇摇头，喘了口气，小声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就不要再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了。”又停歇了小会儿，“你们走吧，把我丢进海水里就行，我不想蒙古人再羞辱我了。”

阿岩禁不住泪如雨下，不知道是因为王飞，还是因为李青漠，他胡乱点头又摇头，泣不成声：“娘亲，娘亲——”

听见阿岩一声一声唤着自己娘亲，李青漠的眼中荡漾起无数温柔：“娘对不住你，娘没有照顾好你......”

她靠在阿岩怀里红着眼睛紧紧盯着阿岩的脸，断断续续道：“岩啊......岩啊，你......可是真心喊我一声.......娘亲的？”

阿岩点着头，泪水稀里哗啦留了下来。

李青漠眼神温柔，妖孽般的脸上此刻刷白起来，显得她更不似人间凡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的岩......我的.......儿啊，我...知道你没...有给他人皮地...图，现在...那张地图就是...你的了，你答应我，有朝一日你去取......我......”

话还没说完，李青漠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暗淡了。

灯草燃尽，油尽人枯，红尘嚣嚣......

这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银见阿岩还呆呆抱着李青漠，赶紧拍拍他肩膀，说：“咱们走吧，这船快不行了。”

阿岩擦拭了一把眼泪鼻涕，叹了口气，道：“大哥，让我再送王妃一程吧！”

两人合力，将王妃的尸体放在阿岩背上，一步一步背着往甲板上走。

阿岩耳边响起她哼唱的那首曲调，突然无师自通，郎朗哼了起来：巍巍贺兰仰望着云天，青青通湖依偎草原，火红的头巾飞扬像烈焰， 红衣飘飘她饮马在河边，河面映出香河姑娘娇羞的脸......

他背着李青漠，心里头的疼痛随着歌声越发加倍。

可最终还是要将她沉入海底......

经过一番折腾，李青漠身上的衣裙有些凌乱。见状，阿岩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她身上，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将她缓缓推向了大海。

随着李青漠的身体落下，海面上激荡起一层水花，顷刻之间，海水就吞没了李青漠的身体，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一代红颜香消玉殒，从此落幕。

一个元兵见到两人，二话不说挥着手中大刀照直砍过来。李银一脚将他踢倒，跟着要一剑刺下，阿岩拉住他摇摇头。他上前对那个元兵说：“你去禀报一下，你们的参知大人中了毒箭已经中毒死了。”

那个元兵一愣，慌忙起身就跑，边跑边大声疾呼起来：“参知大人中毒死了，参知大人中毒死了。”

阿岩转身对李银说：“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我们这就走吧，”

李银在前，阿岩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往龙船去。

此时，元军占领了大部分的宋军船只。

两人一路看见，宋军已然兵败如山倒。之前因为张弘范掐断了宋军汲水和日常生活的通道，逼迫宋军很长一段日子都用海水，喝海水，吃海鱼。士兵早就不同程度出现过海水过敏现象，或虚脱，或生病，作战能力已不堪一击。

“哎！士气已不再，士气已不再啊。”李银长叹了一口气，“国破家亡啊，国破家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