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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五

第1章 初五

书名:魂穿南宋作者名:淡作雪-奇迹小说家本章字数:2275更新时间:2022-09-26 19:13:24

张世杰忙前忙后接近一个月,每日把船寨上的部署和防范都安排的井然有序。他有个习惯,每日清晨他都会站在甲板上看看如今的大宋小朝廷。

他看着太阳从海面上升起,照耀在曾经的大宋,如今的小朝廷上,在微热阳光下看起来还那么鲜活真实。

但今日,张世杰没有等到早上去,乘着月色,他提了个酒罐子走到甲板上。

月下,青山倒影在海面上,一阵风吹过,掀起海面上阵阵涟漪,月亮在海里昏昏黄黄拉成了长长的一片褶皱,莫名看着虚幻不真实。

放眼望去,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舰队船寨黑压压一大片,跟随朝廷南逃的除了官兵还有民众。他们分散住在崖山周围的船寨或临时行宫中,少说也有二十几万人。

放在以前,这二十几万人不过区区数量,而现在拖着这些大宋民众的小朝廷看似威武,却更像一只筋疲力尽的老虎,孤独无助落入平阳。

不管是和元军继续打,还是继续外逃,未来没有哪条路好走。

张世杰就着酒罐子仰头喝下了一大半酒,他指着远处虚空中的一点厉声骂道:“蒲寿庚,你这厮不得好死,你欠下的千百条宋人的命,总有一天,我要你百倍归还。”

仰头又喝了许多,今日这酒不知怎的,喝进喉咙里生生刺痛,酸酸涩涩,把他的心绪扰乱。

他仰头又是一口,直到喝了个底朝天,摇了摇罐子铆足了劲扔了出去。罐子落在海面上,轻微激起一层水花,摇摇晃晃飘在海面上。

张世杰看着罐子,眼眶血红,心中蓦地火起指着罐子骂:“连你也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是与不是!”

这莫名来的脾气真是压也压不住,他盯着海面上不肯沉下去的酒罐子,突然豪气万丈大喝了一声:“取我剑来。”

一个副将赶紧呈上张世杰的剑。

许是喝了不少酒,此时酒气涌上心头,在心中点燃了他那一腔热血。再也回不去的临安,丢失的半壁江山,还有在崖山行宫中,自己亲手点燃的那把火,此时正千军万马向他铺天盖地而来,像泰山压顶般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这半生戎马在此刻全都燃烧起来,烧得红了他的眼。

张世杰飞舞着长剑,剑气深深像狂放不羁的野马,又似一匹英雄迟暮的独狼。月色中的身影孤独凄凉,像一个已经被压弯的脊梁骨还在和这世界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使出的招式大气蓬勃,奋力对着月亮刺出了最凶狠的一剑,口中念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他念完,醉眼朦胧狂笑起来:“辛幼安,只有你,活成了一个明白人,我好生羡慕,好生羡慕啊!”

他心中的大好河山,临安城里的盛世繁华,此时都悲凉的混乱在眼前的月色里,再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月色斑驳洒在海面上,除了周遭海浪此起彼伏的声音,这世界上只能听到张世杰的热血心跳声,跳动在这人世间最后最美好的崖山海边。

他的心跳声混在海浪中,跟随者海浪一上一下,密密麻麻席卷而来。

最终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仰天长啸了一声。

啊——!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从他的心底喷涌出来直上云霄,飞上了崖山的高空,在那里爆炸,洒下一片黑色烟火。

月色映照在张世杰满头乱发上,泛着银色的光。他扔了剑,步履蹒跚走了几步,最终坐在甲板上无声哭泣起来。

三年前,小朝廷被元兵追击南逃到福州。福州失守后,他们一路保护端宗皇帝又前往刺桐(今福建泉州)。原本以为刺桐宋朝宗室多,再加上有刺桐市舶司提举,闽广招抚使蒲寿庚的援助,小朝廷可以把刺桐作为据点休养生息,然后再从长计义以抗击元军。

这蒲寿庚身受皇恩浩荡,虽然是个阿拉伯商人,此前定居在刺桐后依靠经营香料等海外贸易为生,但南宋朝廷却没见外,不仅任命他为刺桐市舶司主管对外贸易,还对他恩宠有加,使其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阿拉伯以及穆斯林商人中的头号人物。

却没想到蒲寿庚这厮不但没出手相助,还暗中勾结元军,封闭城门,拒绝将端宗皇帝迎进城内。

之后,张世杰向蒲寿庚借船运输粮草也被其拒绝,这让张世杰勃然大怒。当即强行征调了蒲家海船,并没收了船只货物。

本来只想给蒲寿庚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人丧心病狂,居然对当时城内的南宋宗室痛下杀手并将其全部屠杀。老少妇孺一概不放过。后来连南宋宗室的祖坟也被他下令挖开,还将其挫骨扬灰。

张世杰想到这里,牙关紧咬,他恨不得把蒲寿庚放进刀山火海中,让他身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死上个一万次。

卑鄙无耻的蒲寿庚后来公然打开城门投降元朝,逼迫小朝廷不得不辗转南逃,一直逃到崖山。

他想起刚到崖山的时候,临时小朝廷不仅在附近修建了行宫,集市,还打算从此偏安一隅重振其鼓。可惜造化弄人,派出去求援的陈宜中一去不回,而元兵也穷追不舍直至如今两军对垒。

如今,这些都是南宋小朝廷的真实状态,腹背受敌,哪里还有什么轻松的!

逃?

还有什么意义?

还是要在历史上书写出一个更大的笑话?

不逃了,不想再逃了,这不仅是他,也是陆秀夫的意思。

此时一道金光从海天撑出来一道缝隙,斜斜的拢在他身上,漆黑又明亮。

天就要亮了。

张世杰微微叹了口气,将来有一天,也许后人会骂他,但总有一个词是跟自己无关的。

说他冲动也好,甚至是愚蠢也好,但他张世杰决计不是一个懦夫。

这时,偏将苏刘义来到甲板上。他走到张世杰身边,伸手要扶起他:“太傅大人,”欲言又止哽咽着说,“太傅......大人,你的......头发白了。”

张世杰竟然一夜白了头。

此身的功名利禄都在这满头白发中。

他摆摆手,顺势起身道:“白了好,白了好,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啊!”

苏刘义搀扶着他站起来。

“......”张世杰抬头看见山巅上最后的那点薄雾退去,“明日必定是一场恶战啊。”

“太傅大人,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了,”苏刘义说,“临安如梦,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天是详兴二年二月初五,崖门天气出奇的好,银洲湖海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澜澜,不远处还飞舞着一群海鸥‘啊—啊—啊—’地盘旋鸣叫着,是个不错的南方二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