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起誓

 听他们提起临安。后面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临安就是杭州，阿岩前世自然去过。他还记得西湖山水和京杭大运河，还记得艮山门的艮山两字出处——来自北宋都城汴京的一个景点。

“什么时候还能回临安城啊？”老丈人几口酒下肚后语气中有轻微啜泣声。

“爹爹，你又来了。当日好不容易从临安逃出来，咱就说好了不能再提临安了。”

“我，我就是有些想家想你娘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朝廷无能！等我去宰了那小皇帝，给临安城众多冤魂孤鬼一个交代。”吴明说着咬牙切齿。

“哎，也不能全怪那个小皇帝，说到底他又能懂得什么，不过是生在了帝王家。”老丈人收拾好心情反而劝道，“眼下你看蒙古人的气势正甚，所到之处无不是寸草不生，被蒙古人亡国的比比皆是，小小行朝又能坚持多久呢！”

妈祖像背后的三人听了，都有些动情。

李银还记得元将伯颜攻陷临安城的时候，幸得谢太皇太后密令杨淑妃带着当时的益王赵昰、卫王赵昺弃城而逃，全皇后携恭帝赵显被迫投降，至今不知所踪。而后在小朝廷南逃的路上，赵昰又因意外落水而亡。

后来伯颜攻陷常州之后，曾下令屠城，这让南宋百姓都对蒙古人心生惧怕。

跟随朝廷南逃的人数众多，其中不乏临安城中有钱的大户人家。

想必这三人也是那时候跟随小朝廷逃出临安的普通百姓吧，李银心中唏嘘不已。

但眼下，老百姓的日子不再好过，昔日饭稻羹鱼，杏花春雨，山水茶事，抚琴调香的日子一去不返，自然心中对朝廷的责怪也多了。

小桥，流水潺潺，江南早已不在。

阿岩脑海中，开始努力回忆两宋历史，但想来想去只想起了一首宋词：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是啊！就算行朝又能坚持多久！

前面三人就着火堆吃着烤鸡，后面三人各怀心事。

黑夜中被月色拢住的妈祖庙竟然异常和谐，六个人，一堆火，一个庙。

——还我河山，不过是宋人之虚愿而已！

此时只有阿岩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大宋河山会永远如一缕青梦。

前面三人酒足饭饱后睡沉了。

李银轻手轻脚将两人送落地面。

三人趁天色未亮悄悄出了妈祖庙。

“现在和行朝有间隙的百姓多了，我们三人沿途还是以兄妹相称，能平安回去才好。”李银不放心再次提醒道。

上了小路，三人往古井镇匆匆而去。

古井镇是三人回船寨的必经之路。莫家五郎曾经说他家三郎哥哥在古井镇等候李银，三人也不多话只匆匆赶路。

晨曦破晓，空气中有丝丝清冷。

“还是我背着你吧？”阿岩瞧了眼陆又又，一夜没睡，那张易过容的脸上也显现出疲惫。

陆又又摇头。

不由她分说，阿岩把陆又又背在了背上：“大哥，还有多久到古井？”

到了古井走完小路大概就可以骑马了，阿岩心中盘算。

“奇了，莫家三郎哥哥迟迟也不见人影，按道理他这边应该有人来接应我们了。”李银并未回答阿岩的话，自言自语道，“难道有变？如果有变，三郎那边应该有信号，但

...这一路走来并无不妥之处啊！”

李银思索片刻：“除非，除非三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经全军覆没？”

但不会啊，很快李银就否定了他自己的想法：“三郎不是一般人，绝对不会遭遇意外全军覆没的。”

李银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莫三郎跟他同为御前侍卫，是他安插在岸上的眼线，也是久经沙场的老鸟，并不是一般普通人。

虽然义军才大闹了冈州，蒙古人必定恼羞成怒，但那把大火多多少少也能阻挡一阵他们的脚步，料想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追杀到古井镇来，况且义军出城后分散到四面八方，蒙古人想要有所行动，也不易。

蒙古人作战虽勇猛，但跟踪术却不好评价。

再走不久眼看快到古井镇了，路边树林下远远站着一人。

见李银三人走近了，出来迎道：“官人，小人恭候多时了。”来人正是那日跟莫三郎在岸上候着他们的人。

李银长吁一口气，赶紧还礼：“有劳兄弟久候。”

“官人请随我来。”那人深鞠一躬还礼。

一行人往树林走去，树林深处里有一处开阔地带，隐隐可见几十人聚在一处。

莫三郎见了李银，抱拳问好：“三郎见过统领大人，一切可好。”

李银点点头也还了个礼。

莫三郎对一众人引见道：“众位哥哥，这就是我给大家提起过的统领大人。”

除了莫家三郎几人，其余人等都是一群江湖人士，阿岩见里面还混有一些冈州见过一面的义军。

众人纷纷抱拳在胸，恭敬道：“见过统领大人。”

李银也回礼：“李银见过众位哥哥。”

“见过两位小郎君。”众人又纷纷问好。

阿岩和陆又又也客客气气回礼。

李银自是不方便介绍阿岩和陆又又的身份，随便找了个由头含糊其辞遮掩过去随即话题一转问道：“怎的聚了这么多人，这是要……”

“不瞒统领大人，咱们这些人都准备去投靠头陀军，如今这世道，只有尽可能联合起来，方能勉强和蒙元抵抗一阵子。”三郎叹气，语气中微微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

“是啊，咱们只能联合起来。”

“一起去投靠头陀军。”

“也只能这样了，如今靠小朝廷怕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他这一说，众人也都跟着附和。

莫三郎看了眼李银，见他沉着一张脸，心道这话李银听了，怕是以为一众兄弟对行朝再无信任，当即跪下来低声道：“属下无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低头不语。

“使不得，使不得。”李银忙扶起莫三郎。

“统领大人，属下无能。”莫三郎有些哽咽。

众人心中自然明白，当着一个御前侍卫的面明目张胆要去投靠头陀军，自是没把行朝放在眼里。

这让阿岩想起妈祖庙里，吴明曾经说过的一个词——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