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言的魔力

第二天上午，东城粥场这边，就来了一位道人。长得那叫一个仙风道骨，气势十足，一看就是得道高人。

这位道人来到了粥场，也不干别的，逢人便说，最近灾民死的人少，是城隍老爷的功劳。

先前死的人多，是因为有瘟妖作祟，城隍老爷镇守一方，自然不允许瘟妖祸害人间，便带着手下的阴差们大斗瘟妖。斗了有那么七七四十九回，终于把瘟妖撵出了梧城，灾民们这才得了救。

这故事听起来挺粗糙的，好一点的说书先生，都不屑去说。但拦不住有人真信啊！

想想前一阵，再看看现在，每天死的人确实少了很多。这天寒地冻的，灾民们虽然解决了吃的问题，但缺少御寒的衣物，晚上还要露宿街头，有人因此冻死病死，真的不算什么事。

出到城外去睡棚屋，虽然是有顶遮头，但也就稍好点，但第二天还不好抢活儿。走荒过来的灾民们，可不个个都是只顾着自己吃饱了事。他们老家还有妻儿老小呢，还要考虑明年的生计呢。

不趁现在找点活儿赚点钱，明年怎么办？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所以灾民们即使知道夜宿梧城会比较艰难，但还是有那么多人这样做了。

终归说来，还是那句话，这年头人命不值钱，灾民们也没那么娇气，一晚上过去起不来了，也只能认自己倒霉。

当然了，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灾民们也是活不下去，才来的梧城嘛。所以老道士这故事虽然粗糙，却说到了灾民们的心坎里。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大家都相信了，正是城隍老爷出手，斗败了瘟妖，才有更多的灾民能活下去。

到这里，大家伙就想啊。城隍老爷为咱们做了那么多事，是不是要去感谢一下？

那道人说了，城隍爷是神明，庇护百姓是应该做的。不过你们真要感谢的话，可以去城隍庙拜拜。不需要大肆铺张，因为城隍爷也知道大家不容易，并不贪图你的钱财。有法的可以上炷香，没法的拜拜也行，只要诚心感谢，城隍老爷是能感受到的。

如此为百姓着想的神明，立即获得了灾民们的好感，于是乎，大量的灾民涌到了城隍庙，叩拜感谢。

城隍庙的人气变得火热起来。

……

梧城百姓们见到灾民们如此举动，也忍不住打听起来。听到了这个故事之后，大家先是心生怀疑，但有认识这道人的说了，这人我见过，以前在菜市口那边帮人算卦，算得还挺灵的，后来不是闹骗子嘛，全城的道人都不敢出门了，怕挨打，这人也不见了。

前些日子好像跑城隍庙那边摆摊去了。

也有人说，这位不就是当初种梨树那位仙长么。这可是真神仙啊，他说的准没错，肯定是城隍爷出手，斗败了瘟妖！

一时间，市井街头茶铺酒肆，开始流传起了城隍爷斗瘟妖的传闻。越传到后面，越发的离谱。有人还言辞凿凿地说，城隍爷斗瘟妖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了。还说城隍爷用了什么什么宝物，那宝物威力巨大，兜头一砸，瘟妖就受不了了，只能抱头逃窜。

说得跟真的一样。

眼见得行情火爆，有说书先生，也紧跟时事，连夜开发了斗瘟妖一折，在茶馆里大肆演说。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神怪异事，改了个名字而已。但耐不住观众们热情啊，这专业人士讲得可要比那道人生动多了，每每讲到精彩之处，台下观众轰然叫好，事后的打赏，也赚得盆满钵满。

当初的一句流言，就这么随着各方人士的种种加工，传得愈发真实起来。到后来，连梧城百姓也相信了，今年死的人少，真的是城隍老爷的功劳！

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去城隍庙祭拜。

这人啊，有时候是有从众心理的。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去城隍庙，当初那一点怀疑，也被抛到了脑后。反正宁可信其有嘛，拜神终归是好事。再说了，人家道长都说了，城隍爷不贪图你钱财，只要诚心就好。

于是乎，更多的人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也涌进了城隍庙，祈求神灵庇佑。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官府那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在城隍庙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当初吵架的那几位官老爷都来了，排着队给城隍爷上香。至于他们是祈求官运亨通，还是财源广进，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了，官府那边也没明着承认“斗瘟妖”这一出，只是说为了祭祀逝去的灾民。但有心人都看出来了，他们的出现，就是为这件事定了性。

看来那道人说的千真万确！

咦，那道人呢？

大家回过神，这才发现当初传出这消息的道人，却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

要说这道人是谁啊，自然是咱们的黄老道。

陈初五不忿官老爷们啥都没做，只知道捞功劳拿好处，反倒是做了事实的阴差们，没落到半点好。

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给城隍庙多添点人气。

他把这事给黄老道一说，老道士觉得行。毕竟老道士现在也挂靠到了阴司城隍，阴差都是自家人，必须得给自家人争取利益啊！

两人琢磨了一晚上，除了琢磨出斗瘟妖之外，还定下了不要铺张的规矩。毕竟这流言太可怕了，万一有人听迷了心，把身家都拿去拜神了，家里人怎么活？

这不是作孽么！

诚心就好。毕竟这香火愿力，并非只有上香上供一途，即使诚心叩拜祈祷，也对阴差们有好处的。

这香火道里面的东西太复杂，就不在这里繁述了。反正随着这流言的发酵，大量的百姓涌到了城隍庙，这些辛劳巡视的阴差们，也获得了应有的报偿。

至于后面梧城官老爷们的骚操作，陈初五属实没有想到。若不是知道阴差们每天忙着拘拿阴魂、巡视梧城，他还真以为有人把这些个官老爷，逮下去拉磨去了。

实际上并没有，或许是他们良心发现了，亦或许是有别的打算。

谁知道呢。

反正啊，随着百姓们香火愿力的加入，阴差们做事也更有劲儿了，梧城的环境，也在悄然改变。

只可惜，那幕后的黑手，还躲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