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归来

空荡的后台里，只有小红月一个人。

她站在镜子面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真像啊……那身段，那装扮，那表情，小红月看着看着，竟然痴了。她仿佛看到了百灵姐站在自己的面前。而在她发呆的同时，镜中人的模样，似乎也在悄然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镜中人正对自己点头微笑，突然惊醒了过来。与此同时，镜子里产生了一丝波动，镜中人飞快地变回了她的模样。

百灵姐！

小红月心中一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白影，在角落里一晃而过。她连忙回过头，往角落处看去，那是一处通往二楼的阶梯，旁边摆放着各种演出道具，除此之外并没有异样。

但她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百灵姐来看我了，她真的不曾离开过！

想到这里，她连忙往二楼上追去。

爬上楼梯，刚跑到一半的位置，探头一看，便见得通道的尽头处，果真有一道身影飘过。

“百灵姐！”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喊，那尽头处那人突然一顿，随即矗立在当场，似乎放弃了继续逃走的打算。

小红月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对方。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头上带着配饰，跟百灵姐唱《思凡》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再回忆起先前她行动间的细微习惯动作，竟然也和百灵姐一模一样。即使对方背对着这边，看不见她的脸，但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人真的是百灵姐！

小红月心中激动，赶紧追上前去，却不想匆忙之间脚踩一空，整个人猛地往后面摔倒过去。前面那人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忙不迭的转身过来，却为时已晚，小红月整个人已经摔下了楼梯，后脑勺重重地撞到了柱子上。

恍惚间，她看到了百灵姐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果然，百灵姐还在的，她一直陪着我们，真好！

小红月心中涌起这样一个念想，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

“陈初五，陈初五？”

黑暗之中，陈初五听到有人在喊他，缓缓地睁开眼，黄老道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赫然跃入他的眼帘。

吓得陈初五一抽抽。

“醒了啊，醒了就好，该干活了！”黄老道直起身来，把他那张老脸离远了一些，陈初五这才好受一点。黄老道却不自知，嘴里还嘟囔地说道：“你睡得可真沉，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陈初五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到脑子里乱哄哄地，还隐隐作痛，好像被人塞了好多东西进去一般。忍不住用手扶着额头，说道：

“我睡了多久了？”

“不算久，也就半把个时辰。”

“才半把个时辰吗？离打更还有多久？”

“快了，这不叫你起来干活么。”

“原来如此……”

陈初五点点头，起身坐到了桌边，直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灯火。

别看现实中才过去半把个小时，在梦中却是过了十来年。从小红月被老班主带入戏班，再到玉兰班在梧城立足，最后到小红月的意外死亡。

这梦中的十年，有些不重要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般晃过，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比较详细，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这让陈初五醒来之后，还有种无法抽离的感觉。

黄老道发现了陈初五的不对劲，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陈初五摆了摆手。

黄老道倒了碗茶水，放到了陈初五面前：“来，喝口茶缓缓。”

陈初五点点头，拿过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舌流入食道，喉咙里干燥灼热的感觉，顿时减轻了许多，他抬头看向黄老道：

“能再给我一杯吗？”

“行，你等一下。”

黄老道应了一声，连忙又倒了一碗递给他。这一次陈初五却没有牛饮，而是一口口慢慢地喝着，又喝了大半碗，这才缓了过来。把碗里剩下的茶水倒在手里，拍了拍脸，起身道：

“走，边走边说！”

“哦，好。”黄老道抄着家伙什，跟着他出了更房。

……

二人一路打更巡游，走了约摸有两条街的距离，陈初五突然开口道：

“我梦到小红月了。”

“梦到她了，难道是托梦？不对啊，这时候她应该在阴司城隍的，不可能找你托梦。”黄老道想了想，随即笑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时候你帮了她消除执念，晚上梦到她，也是正常。”

陈初五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其实我每次跟鬼魂打交道之后，都会梦到他们，在梦里会看到他们的经历。”

“还有这事？”黄老道惊讶。

“从第一次周家父子开始。哦，周家父子你还不知道吧，是我上任阴司巡游后办的第一个案子，以后再跟你细说。那一次梦的很浅，更像是托梦。但后来杨老汉事情过后，梦的就不一样了。我在梦里看到了他们走荒。”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啊，梦到了小红月，还有玉兰班的兴起与衰落。”陈初五说到这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如果说上一次梦到杨老汉他们之后，陈初五心中的感觉是绝望。那么这一次，陈初五感觉到的是悲哀。

戏子的悲哀，操持贱业的悲哀，还有对世事无常的悲哀。这样的感觉影响到了陈初五，令他一时之间走不出那种情绪。

黄老道看着陈初五，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好好一小伙子，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变得感伤了。这样可不好。

于是赶紧提醒道：“我不是教了你清心咒吗，念啊！”

“对哦，我把这岔给忘了。”陈初五这才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从梦到杨老汉之后，心里就堵得慌。后来还是城隍爷支招，让他去找黄老道，学了清心咒，这才好过来。

当下连忙默念了好几遍静心咒，心底那股子悲哀的情绪，这才缓解了过来。

“呼，舒服了！”

陈初五长出了一口气，朝左右望去，虽然周围都黑漆麻乎的，但好歹有了些颜色，不像之前，看什么东西都是阴沉沉的，格外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