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迷失与惊醒

这一桌的开“大”记录，最终停留在了二十连上。倒不是陈初五终于输了一把，而是他转换了目标。

因为他听到有人背地在议论，这人或许看陈初五成为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害了红眼病，于是大放厥词的说，说连续开“大”只是巧合，陈初五运气好，正好赶上了，算不得什么能耐。赌场总不能一直开“大”，照他这样押下去，总有一天开了“小”，大家都得跟着他输精光。

这人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还真有人相信了。在看向陈初五时，表情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敬畏。

这就让陈初五很生气了。小爷我带着你们赢钱，不感谢就算了，居然敢背地的诋毁我。

行啊，这把我就押“小”，你们跟不跟？

大家看陈初五这一次押了“小”，沉默了一阵，还真有人依旧押大。

而当开出了“小”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赢钱的人大声欢呼，而输了钱的人，恶狠狠的看向那个大放厥词的人。

接下来，陈初五也不纠结连开记录了，随意的押，看哪边顺眼押哪边。

那些个赌客，也都学乖了，陈初五押哪边，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下注，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有心眼活络的，赢了钱之后，还冲陈初五拱手道谢，喊了一声“赌神”。有了人起头，大家也纷纷对他阿谀奉承起来。这让陈初五很是受用。想他一个更夫，属于社会的底层人物，跟杂草一般生存着，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陈初五飘飘然起来。

……

赌桌上无时间，欲望也无尽头。

陈初五已经完全沉浸在这赌博里面。

“赢到十块现大洋就走”的初衷，也被他完全抛在了脑后。反正这赌坊里赚的都是不义之财，多取一些供养我这阴司差人又怎样？

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听说这一桌出了个“赌神”，只要跟着他买准能赢。

那四个黑衣小鬼，也不再寻找目标了，而是聚集到陈初五的身边，陈初五每赢一次，四个小鬼就拍着手咿咿呀呀的直叫唤，好像在帮他加油鼓劲儿一般。

而面对一次次的胜利，面对更多的财富，陈初五整个心神也变得迷失起来。不停地开赌，下注——仿佛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推动着他，推着他不停的赌下去。

他红着眼，盯着赌桌上，他还想赢，还想要更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哐当”一下，一头砸到在了赌桌上。

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声惊呼，也正是这一个动静，让陈初五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发现砸倒在赌桌上的，竟然是那位荷官。

发生了什么事？

陈初五有点懵。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记忆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刚才他又赢了一把，荷官赔了好多钱，把箱子里的赌签都赔光了。大家又催促着他开下一场，这人哆嗦着双手，刚拿起骰盅，两眼一翻，便一头砸到在了这赌桌上。

有人突然晕倒，这事若是换成别的地方，大家肯定是赶紧帮忙着救治。但在这赌坊里面，完全是另外一副场景。

陈初五看向周围的人，只见得这些人红着脸，瞪着眼，脖子上青筋暴起，有人还干脆脱掉了上衣。

他们好像疯了一样，朝荷官咆哮着：

“赶紧起来，别耽误我赢钱！”

“装什么装？赶紧起来开下一把！”

“管事的呢，有没有管事啊？快把这人拖走！太晦气了！”

“你们吉祥赌坊就这样啊，见不得人赢钱吗？”

陈初五看着这群“疯”了的人，心中第一次升起惊骇的感觉。

这些人……他们都没同情心吗？

……

这时候，终于有赌场的管事过来，指使着小二收拾残局。

趁着他们收拾的功夫，陈初五决定走人。结果一看自己面前，垒了好大一堆赌签，而且从代表铜钱的竹制赌签，换成了代表现大洋的象牙赌签。

“我到底赢了多少钱啊？”陈初五瞪大了眼，看向狗四。

“应该有几百个吧。兄弟，哥哥今天跟着你可是发了大财了！”狗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巨大财富的喜悦中。

“几百个……”

陈初五吞了吞唾沫。他记得自己明明只想赢十个现大洋就走的，怎么一晃眼，就赢了那么多？

狗四这边还在巴巴的说着：“兄弟别急，好歹是大赌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撤台的。”

“小事？”陈初五指了指被赌坊小二拖走的荷官。

“这人心态不好，输多了，怕被赌坊责罚。换下去歇一会儿就好了。”狗四摇了摇手道。

旁边的人也插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听说有些赌坊输多了，就来这么一出。换个荷官，或是换副牌具，借此打乱大家的运势。赌神，你可要稳住啊。”

“对啊，咱们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了！”

再一次受大家的瞩目与吹捧，但这一回，陈初五的心中却不是滋味。

这些人的一番话，再加上他们之前的反应，让陈初五对赌客这一类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些人，心里只剩下赌了！

他以前旁观者清，还不觉得，但等他自己亲身入了场才明白。这赌博是真有瘾啊！特别是你一直赢的情况下，心底的欲望也接二连三的浮现上来，就推着你一直赌下去。

常听人说，有做局的老月，勾搭肥羊入局就是这样的法子。先让你赢，让你先尝点甜头。待你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之后，才让你输。你输得越多，心里就越想翻本，赌红了眼，赌迷了心，赌败了万贯的家财，赌到了卖儿卖女……

……

不能再赌了！

陈初五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虽说眼前这一局，不是老月做局，陈初五也不怕后面会被人宰肥羊。但这样下去，终究会变成他们一样的人，想到自己变成那个模样，陈初五打从心底里发寒！

不只不能再赌，这些多的钱也得输出去！

再看着眼前大把大把的赌签，陈初五害怕起来，仿佛眼前的不是白花花的现大洋，而是一只只噬人的毒蛇！

曾记得，状元哥教过他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爷爷也常对他说，不使人间造孽钱。

所以，这多出来的钱，陈初五不敢拿，也不能拿！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的甜头，以后再想回头，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