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些莫名的欢喜（二）

安心坐起来循着声源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程毅叫自己。

他站在背后俯瞰着自己，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红色光晕中。和其他学生一样，他也穿着校服。宽松的校服罩在他身上，显得他很清瘦。

只见他这时候正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外套随意地敞开，露出里面的T恤，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安心恍然觉得，学校里的校服也没有那么难看嘛！

在安心恍惚的时候，程毅就已经大步迈下斜坡坐在她旁边了。

程毅随手拿起她旁边的书一看：“《德伯家的苔丝》？这是小说吗？”

安心讷讷的回答着：“是啊，你看过吗？”

“没有，我不喜欢看书，我一看书头就痛，就想睡觉，所以我上课的时候都是在睡觉。”

安心没忍住嘲笑起他来：“看来你也是特困生嘛！一到上课就睡觉。”

程毅也反唇相讥：“那你呢？你看，你这种尖子生每天不好好学习，尽看这些和学习无关的书，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优秀生每天就是背书背书呢。”

“学习又不是靠死记硬背的，要灵活运用。再说了，这怎么叫无关的书的？也许对考试来说没啥用，但是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你看，一个人的一生这么短，能经历的事情、能看到的风景都是有限的，但是看书不一样，可以带你去看你从未经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人生，看不一样的风景，这还是蛮有意思的。”

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从来没有人跟程毅说过这样的话。“那如果读书是为了这些的话，那我看电视、看电影是不是也可以啊？”

本来程毅只是想要否定安心，但没想到安心不按套路出牌，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当然可以了。这些也是有用的，从电视、电影里也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人生、风景，只不过我现在还是更喜欢看书，因为看书你会有自己的思考，在面对文字的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想象去填充很多空白；而看电视、看电影，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思考，只能跟着剧情走，看完之后也许你对有些情节特别深刻，但是自己没什么收获。”

程毅再一次感觉到安心和他周围的一帮人不太一样，他收起了想要调侃她的念头，转而认真地问她：“那除了看书，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收获这些呢？”

安心也很认真地回答他：“当然还有啊，我觉得其实听人讲故事也非常好。我就非常喜欢听故事，各种各样的故事，小时候我外婆和我奶奶、曾祖母就总是给我讲故事。可是现在，可能是人大了吧，就没人给我讲故事了。”

多么遗憾啊！程毅突然心血来潮说：“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安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啊好啊！好久没有人给我讲故事了，你快讲。”说罢盘着腿，双手撑在腿上，头枕在手掌上，像一朵小花一样朝着他微笑。

其实话刚出口程毅就后悔了，他哪会讲故事啊，他从来没有给人讲过故事，要怎么讲啊？讲什么呢？都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当下程毅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可是既然说都说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在当时的程毅心里，他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临时编了一个故事：“在我家隔壁，有一个人，有一天感觉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做检查。检查完了后医生告诉他他得了癌症，活不过半年了。那人家里也没什么钱，也没太多的钱去医院看病，索性就回家了，想着反正都要死，不如再折腾一下。他就想癌症不就是一种病嘛，就像中毒一样，那可以以毒攻毒啊，于是他就每天往自己的饭里滴一滴农药，就是那种敌敌畏，每天一滴，结果没想到过了半年他还没死。再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他的病已经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安心处于这个故事带给她的震惊当中，瞪大了双眼盯着程毅，满脸不可思议地问他：“是真的吗？他这样居然没有被农药毒死啊？”

程毅在安心清澈的眼神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尽管明知道自己是在胡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为了让安心相信还特意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那当然是真的了，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呢，不信的话我哪天带你到他家去，你可以亲自问问他。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吃农药肯定要中毒，可是他本来就有病，医生都解释不清楚这件事呢。”

安心虽然心底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不得不感慨：“哇塞，真的是好神奇啊！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因为程毅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安心都把这件事当成真实发生的事，从未怀疑过。

直到她上了大学，才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在骗自己，不过每次再问起，他都是那种我怎么可能会骗你的语气，安心便觉得可能世间真有这么奇妙的事情吧。

等到读研的时候，安心已经完全意识到这就是一个骗局，不过这个时候那个故事真或假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只是每次再说起的时候安心都会用它来洗刷程毅。

其实安心之所以会相信，一方面是因为她太过单纯、对人不设防备，另一方面也跟国内的科普工作做得不够好有关，当然，也少不了她对程毅的下意识地信任。如果放到现在，2019年有人给她讲这样的故事，她肯定会说：“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还有一次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学校在操场上放露天电影，电影叫什么、放的什么内容安心早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还是能想起那天和程毅说的一些话。

因为学校提前说了周末会放电影，关于抗日战争的爱国片，安心想着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电影打发打发时间。于是下午吃完饭后安心就和思思一起走去学校，等他们到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还有一点夕阳的余辉洒在操场上。

放电影的幕布已经准备好了，负责放电影的工作人员在旁边调试设备，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学生，几个人围成一小堆在那里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