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石没羽

斗转星移，忽忽而过，日升月落，万象更新。

东方曜端坐树下，双手掐诀搭在膝上，两目微合，面沉如水，但见一股股乳白色的烟雾，自鼻腔缓缓喷出，而一道道细小的紫色晶线，正从身前灵石悄然发散，最后自其指尖沁入流转周身，其穴位节点处被灵气滋润，闪露出晶莹光斑，久久不散。

这，已是东方曜孤峰炼气的第三日。

三天时间中，除却思量心法路数外，他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从抽取灵气。这上品灵石的效用非比寻常，正是灵修之人的至爱之物，一呼一吸之间便会有大量灵气喷涌。初时东方曜紧仅仅以手相触，其丹田内便满溢充盈之感，好似浪涌奔流，扑面而来的灵气太过澎湃，稍有不慎就会冲破丹田，错乱经脉，损毁道心。为将这些灵气尽数收为己用，他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首当其冲，便是放缓吸纳的速度，东方曜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此刻虽有美玉在前，仍不能贪多豪取，乱了方寸。作为一名修行仅有三年、灵级刚刚到达炼体三层的小小灵修而言，循序渐进、固本强基才是关键。

另一方面，东方曜对于这块灵源的地理位置和储量都很是自信，别说寻常人等，即便是纵横山间的野兽、飞禽，恐怕也难以发现此等修行宝地，所谓来日方长，不差这一天半载。

更重要的是，稷下内门子弟，入学时都会被师尊授予基础心法一册，其内含括天、地、人三法的基础灵术，待修行有成抑或在梦演试炼中取得优异成绩，掌院师尊才会给予高阶心法，由此渐进，不可逾矩，所以稷下门徒功法扎实，但成才速度却并不很快，东方曜身为稷下三代门徒，对于师尊的教诲始终牢记于心。

“连日吐纳，感觉筋骨都强健了不少，上品灵石果真非同凡响……倘若在此安心住上一年半载，积蓄的灵气足以使我连升三阶，甚至在梦演试炼一举夺魁也说不定。”

东方曜站起身，深呼口气，将胸腔浊气排出，一股舒爽惬意之感油然而生。

他一遍踱步一边思忖：“也不知稷下山中，还有没有生长着其他的五株玲珑树，若是每棵树下都蕴藏这么庞大的灵脉，那可真是一件造化宗派的大好事。不过稷下立院百余年，三代门徒过万，周遭山野的灵源能开发的估计都被发掘了，恐怕是所剩不多，我这次还真是老天垂怜，撞了大运。”

“现下同门师兄弟，都在为了年末的梦演试炼四方游走收拢灵石，却不知在稷下山云雾缭绕之处，竟然还藏有这等丰润精纯的灵源所在。”

围着孤峰绕行一周，东方曜发现此地本应和群峰相连，一处岩壁的断裂处，恰与自己初时所见的山崖断折处相仿，只是不知何种缘故，此峰竟从山体分裂开来，造就了现今的一幅景象。峰顶除却玲珑树外，还生长着些许植被，但都较为矮小，剩下的便是星列其中的乱石，峰顶开阔处不过二三十丈，到有一半被乱石占据，其边缘犹是浓浓的一层重雾，因地处荒僻阴郁之所，倘若没有强风吹拂，雾气到是不易散开。

他踱步到乱石堆前，眯眼看着那条死去多时的红鳞蟒蛇，想起雨夜中殊死一战，仍是心惊肉跳，若是自己臂力弱上半分，此时早就成为了蟒蛇的口中餐。

“说起来，本应是我惊扰了你的寄居之所，只可惜当时性命攸关，下手重了些，只愿你再入轮回早享轻乐，莫要对我见怪。”东方曜砸了咂嘴，他仔细端详蛇身，见其周身鳞甲足足半寸厚，怪蟒尸体被雨水浸泡多时，但此时看上去兀自栩栩如生，红瞳、利齿与生前别无二致，鳞甲光华仍在，看上去栩栩如生。

“这蟒蛇又与我先前见到的截然不同，光是这一身鳞甲，倘若我没有几年道行，必然是葬身蛇腹，十死无生。莫非真是因为灵源影响，令这山间禽兽发生了异变...”

东方曜抬头看向五株玲珑树，其繁盛枝叶好似一团绿云，连光线也穿透不得，此时山间无风，但叶片兀自轻轻摆动，只见无数条细小金线左右飘舞，远远看去好似金涛波涌，渐成一片，甚是耀眼。

“呜……”

东方曜凝视片刻，蓦地眼前一黑，一种迷醉麻痹之感迅速传来，再看古树枝丫好似活了一般，正化作万条腾蛇上下屈伸涌动，他吃了一惊，正欲撤身后退，可双腿如同灌铅挪移不得。好在此时神识犹在，他以双手拄地，堪堪稳住身躯，再抬头时眼前古树又恢复了平日神态，枝叶葱茏，一如往常，刚刚的情形好似从未发生一般。

“咦？”

一声细微响动自树梢传来，但东方曜此时神魂迷乱，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

“莫非是我眼花……”东方曜额头沁处冷汗，适才一幕实在太过离奇，自己好似陷入了一种幻境之中，脑中思维凌乱，整个人在古树吸引下不断下坠，幸好持续时间极断，这才不至于陷入太深。

“难道是近几日吸纳灵气过多，神识经脉难以承受，发生错乱不成。”

东方曜从师兄口中听过一些灵修贪功冒进、走火入魔的故事，但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碰到此种情形。

“难到我的炼气速度还是太快，以至于神识无法承受……”他思之良久，仍是不得其法，但也不敢继续吸吮，只得远远避开古树，寻了个较为平整的所在，消化起积聚丹田的灵气。

“师尊教诲，修行之人最忌急躁，凡事循序渐进，待根基强劲后自可有所进步。

       只是我现今已修行三年，这根基究竟算不算强劲，竟然连自己也看不清……总之和同门师兄们比较，还是要差一些吧。”东方曜渐渐从慌乱神思中回过神来，他背靠怪石，望着崖边的雾气出神。

      “无论是修行炼气术还是炼体术，功法成时都有排山倒海之能，更别说天地人三院的内门玄功了，徒手碎裂山河、踏步摘取星辰的威力，也不知我何时才能掌握。”

思虑神游间，东方曜心绪逐渐繁杂，他随手丢出一块碎石，本意排遣心情，没想到手指轻轻一拨，这碎石却如同受到了极大推力一般，“噗”地一声飞出，直插入对面岩体中。

东方曜看的惊讶，他伸出五指观察，又望了望对面石岩，忙不迭起身，只见自己随手丢出的那块小石头，已然全部没入山岩之中，坚硬的岩体除却这一小块破损处，其余部分仍是平整如新。

“这是什么情况……”东方曜心下惴惴，又拾起几颗细小碎石，如方才一样投向面前山石。

飞石如箭镞疾射而出。，只听得“噗噗”几声，丢出的碎石全部没入岩体。东方曜没有调用丝毫灵气，连掌中力道也没用上几分，但这一投一掷间的劲力，比之以灵气加持还强出了许多。

“我的乖乖……”东方曜面露惊色，心中略略明白了一些，自己的指力发生如此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上品灵石的催化之下，体内气力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怪不得灵修对高阶灵石趋之若鹜，这等妙用的确非比寻常。我原先以为只是吸收灵气强健根骨经脉，没想到只是短短三日时间，就能有此收获。也难怪大陆之上灵石成为硬通货，更有不少宗派为了争夺灵源大打出手。”

东方曜欣喜非常，正要返回坑洞继续吸收灵气时，腰间系着的门派通音符忽然碎裂，紧接着师尊苍劲有力的声音隔空而来——

喻掌教令：山门有客，不日将至，凡听讯者，三日当归，不得贻误。

余音袅袅，回荡山间，东方曜神情肃穆，待声音完全消失后，表情才放松下来。

“山门有客？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居然惊动掌门师尊，还要将在外修行的门徒全都调遣回来。”

东方曜心内计算了一下路程，从此间回到山门恰好三日，他虽然对这处修行宝地依依不舍，但师门有令不得不从。

“正好回去与师弟切磋一番，也看看自己究竟长进了几分。”

东方曜寻着痕迹，又回到来时方位，如初时一般依法炮制，只是投出的物体从长剑变为了长石。脚踏飞石，恍如轻燕，待耳畔风停，人已稳稳的落在对面山中平地。

举目而望，映入眼帘的尽是山间花草，回身再看，身后孤峰又已隐逸浓雾之中，遁入缥缈失了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