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采灵少年

新纪元一百三十九年，仲春时节，天地氤氲，清雷始发。

于大陆最东岸的逐鹿地域，一条巨型山脉肆意伸延在葱茏大地之上，其筋络张狂,纵横写意，万丈青峰耸云，幽深沟壑涧溪，若从空中俯瞰，好似游龙盘绕，气势夺人。

  脉岭之基，地势稍缓，沿线经川泽冲刷积聚大片沃土，百年之前多位灵修高人云游至此，见此处山峦俊秀、灵蕴充盈，当即决定兴修院府，研炼数术，而后收徒渐成一派，灵士以四方百姓奉行农事、祭祀谷神为据，将城外山呼为稷下山，山中灵院则唤为稷下学院。

稷下学院依流派又分为天、地、人三分院，其中天院修阴阳术，精深者可御剑行空，呼风唤雨，拈花飞叶无不成兵；地院修堪舆术，掘炼金石，炼化丹药，机关奇巧无不精通；人院研修数术，琢磨诡道，百家方略，行兵之道无所不包。凡入院修行者，三术均须涉猎，学院授业贤师秉承有教无类原则，事事亲躬，是以稷下门徒学成者甚重，不乏同辈佼佼者，传承百年声望愈烈，桃李天下威名远播。

 此刻在稷下山一处险峰之上，正有一名少年静静矗立， 但见其身长七尺，一身白袍，面似银盆，目光炯炯，至多十五六岁年纪，却是一名形貌端正的小修士。在他脚下斜依着一个竹篓，上有草盖封口，满满当当不知装着些什么，只是在背篓缝隙间不时迸射出些许光华，想是不凡之物。 

这名少年站在崖边，双目投向对面，但见眼前山岚重重，雾霭深深，他凝视许久，又垂头沉思片刻，终是无奈摇头，提起地上竹篓向林间走去。

“从拾到得五株残叶分析，这峰内定有一处灵源，既然不在此处，那多半就在对面山崖之上，可眼下山岚萦绕，路径不明，根本无法抵达……”少年口中喃喃低语，又自嘲道：“东方曜啊东方曜，还不是要怪你自己学艺不精，要是和师兄一样精熟御剑飞行之术，哪还会遇到这种困难。”

这名摇头叹气的少年东方曜，正是稷下学院第三代弟子。学院规章有云：凡入院研练三载者，即可参加门徒梦演试炼，胜者当入通天阁，享贤者造化，灵宝法器任选其一，另赏稷下山海令，以资奖励。

今年恰好是东方曜入院修行的第三年，在这段时间中他研习天、地、人三分院的基础术法，实力已接近三段炼体术士，加上天资聪颖，在一众弟子中也算得上是小有所成。可眼望着周遭师兄弟一个个摩拳擦掌对梦演试炼势在必得的样子，饶是他平日里自信满满，此时也不禁焦急起来。为了在试炼前迅速提升修为，东方曜连月漫游稷下山，寻找灵石藏匿之所，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发现了一处储量丰沛的灵源所在。

“若是有灵石之力加持，我的修为必定能够继续精进，即便初学的术法也能发挥极大威力，只可惜连日来采掘到的都是些下品灵石，收获有限，哎...就这样回去，岂不是让蒙犽他们白白取笑了。”东方曜走了两步，眼前出现其他师兄弟日夜苦练的身影，他张开手掌，看了看紧握手中的五株残叶，一咬牙又踱回山崖边，望着身前雾海出神。

“呼……”

一阵山风吹过，东方曜鬓边发丝飘摆，他仰头看去，发现天边一团墨云悄然涌现，正翻滚着铺满苍穹。

东方曜微微皱眉，稷下山脉绵延万里，各处天气多变无常，往往一边响晴薄日，另一边却云雨惊雷。此刻墨云夹带雨势汹涌而来，山风吹袭愈发狂烈，撩拨周遭草木飞石，发出呼啦啦的响动，乍一听闻恍若大海惊涛。

“咦？”

东方曜起身想寻个山洞避雨，但当他回过目光，心中却猛地一震。

      但见迅烈疾风自山缝猛灌而入，不知何时竟将身前云雾吹开，露出了原本隐藏在雾霭后的景象。

东方曜定睛观瞧，果然发现一座孤零零的小峰突现眼前，其形好似墨笔垂落，竖立峰峦。此峰与自己所站之处相隔约有二十余丈，峰顶上影影绰绰似是生长着什么茂盛草木，而在两座山峰之间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涧。

“莫非真的是五株玲珑树？”

东方曜眼前一亮，握着残叶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他心中思忖：若非机缘巧合拾到这片落叶，恐怕自己难以寻觅到此处灵源，更是凭借这场暴风雨将山岚吹尽，自己才下定了掘石取灵的决心，难道上天是看到我连月寻找灵石太过辛苦，特意给我降下一场大造化？

“五株蕴灵地，造化接寰宇……事已至此，不如搏上一搏！”

山风啸叫，暴雨将至，东方曜深吸口气，道袍一甩把竹篓纳入储物袋，紧接着右手轻探，已将背后长剑擎出。

“稷下剑羽，气彻峰峦，去！”

东方曜扬眉轻喝，一口灵气发于丹田，右手挥出一道白光，脚下向前轻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外纵出，几乎与挥出的白色精光同时向对面山崖飞去。

天际电光突发，将雨帘遮掩的群峰照亮，险峰之上，有一道细小的身影腾空而起。

伴着轰响雷鸣，东方曜左脚前伸，稳稳踏足挥出的白光之上，只听得“啪嗒”一声，一件细长物件闻声而落，细细看去居然是一柄剑鞘。

东方曜以剑鞘为踏板，脚下有了助力，借势又向前腾出数丈，眼见距离对面山峰已近，但去势已衰，情急之下左臂强振向下轰出一掌，以灵气助推之力稳住身形，右臂迅速上抬，瞄准一处岩壁凸起，将手中长剑狠狠刺入山岩之中。

“咔擦……”

清脆的金石之声传来，再看时，东方曜手中精钢长剑竟已断成两截，剑锋部分随着细碎山岩，连同剑鞘一同跌落在幽谷之中。

东方曜身体急坠，幸好距离崖壁不远，他右手紧握残剑，再次向山岩猛刺，好在这次短剑格入山壁凸起处，他身体在空中荡了几荡，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待身体稳定后，他双目轻抬，心下估量着到达峰顶的距离。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便唯有一心向上。当下之计，还是先行攀到峰顶，一来土地较为平整，可以稍作休憩，二来可以在五株树旁寻觅灵石。”

伸手向旁边一摸，只觉得岩体滑溜溜的，满是浸润流下的雨水。东方曜稍稍调整身体，找到距离最近的一处岩体凹陷，接着猿臂轻舒五指发力，瞅准方位，一步一步向上攀岩。

背后雷鸣连绵不断，一股股寒风突袭周身，东方曜却充耳不闻，只是耐心的寻找着力点，七丈，五丈，三丈……终于在暴雨倾覆之前，依仗最后一点光亮爬到了峰顶。

“呼呼…”

待双足踏上山顶土地，东方曜半悬的心终于舒缓了一些。他半跪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此时天际暴雨倾泻而下，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黑。

黑雨之下，峰顶上的一切都显得诡谲异常，东方曜内心惴惴，不敢轻易前行，蜷缩在一块怪石下躲雨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