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喂乌鸦的女人

这板车推的东西似乎很重，车轮子压在路上不停的发出咯吱咯吱响声，在这种黑灯瞎火的路上好像显得格外瘆人。

要说这九叔看上去也得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了，有些凌乱的头发里不少白发已经钻了出来，黑黄的脸上也填了挺多沟壑，但那双手却仍旧十分有力气，推起这么重的推车依旧稳稳当当的。

柴七并没有去帮忙，他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心情好帮帮人还行，心情不好嘛……那可就是两说了。

看着九叔紧绷的侧脸，柴七再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九叔，这文府最近老鼠很多么？”

“是啊……多，这么多年就没少过，靠着山边子的耗子哪能少得了呀！”

“这倒也是，那这么说经常会有耗子像今天这样咬死人了？”

“哪可能呢？总这么咬死人那文家早就绝户了。”说到这里，九叔的话语忽然一顿，片刻才又开口：“箱子里的那些耗子个头挺大吧！其实我告诉你，这都不算大，我啊还见过更大的。这么多年，扒了这么多的皮子，那些耗子不愁吃不愁喝能长这么大也没啥可稀奇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耗子都是吃肉长大的？”

九叔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笑着问：“你猜猜，我这车上都是些啥？”

柴七摇头，九叔又道：“敢掀开瞧瞧不？”

闻言，柴七倒也并没什么畏惧的，在车子短暂停下来后他上前动手掀开了那上面的草席子，月光下，一块块烂肉正堆在板车上，血水顺着缝隙向外流，黏黏糊糊的样子竟让人忍不住胃内一阵作呕。

柴七惊愕的问：“这……这是……”

“狐狸肉……”

天色阴沉，黑的总像是随时都能流出墨汁的墨盘一样，冷风顺着树林刮到柴七脸上，凉嗖嗖的让他也打了个寒颤。

九叔说，文家百年来做皮货生意，每年杀死的狐狸那是不计其数，可文家都是只要皮不要肉，所以每次处理狐狸肉的事情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哎……造孽啊，每天的狐狸肉堆了几车，开始都放在后院儿，可时间久了有味道啊，再加上这狐狸肉引来了不少的耗子，那些耗子吃肉长大，这体型自然是和普通耗子不一样，性格也比普通耗子暴躁了许多，府里不少的人多多少少都被咬过，后来，太老爷担心出事就命人将狐狸肉全都转运去后山了……”

听着九叔言语中的无奈，柴七表情变得凝重，想了想又问：“那像今天这样咬死人呢？以前也有过么？”

“这……倒是没有。”

其实对于这个答案柴七并没有任何惊讶，今天的这具尸体虽说从致命伤口来看的确很像是耗子所为，可他从没听说过有哪只耗子可以吸人血的，反而这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动物——吸血蝙蝠。

联想到最近镇子里总是莫名出现的蝙蝠和老袜子，还有这一天所发生的诡异案件，他总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他，忽然，几只黑色蝙蝠扑棱棱从远处向他们飞了过来，差一点就撞在了两人的脸上。

柴七脑袋一侧轻松躲了过去，再抬头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山。

这个后山其实距离文家大院并不太远，所以站在山脚下透过阴暗的夜色依稀还是可以看见文家大院，又跟着向里走了一段路，在来到半山腰时，九叔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哗啦……

板车上的那些狐狸肉被尽数倒在了地上，九叔拿起放在板车侧面的铁锹和镐头向前走了几步后开始挖坑。

此时，柴七才发现原来他们所站的这地方，竟然到处都是一个个用木头立起的无字碑，视线再次看向九叔，他问：“怎么想起来把它们埋了？”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本来扒了人家的皮就够造孽了，再让人家连死都没个地方住，那不太损阴德了么？我啊，就只求个心安理得，别的做不了，就只能给它们刨个坑埋了吧！”

柴七是出马仙，自然也相信万物有灵的事情，所以听九叔这么说他倒也默不作声的拿起镐头帮忙。

寒冷的月亮从乌云慢慢透出，月色下，柴七两人默不作声的挖坑埋尸，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很快要结束了，而就在这时，一阵婉转空灵的音乐声传了过来，似笛声却又似乎不是，那声音甚至远比笛声更牵动人心。

顺着声音看过去，柴七看见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上，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竟然坐在那上面，乌黑的长发简单扎成了个麻花辫耷拉在肩膀上，月光下，她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光，精致的侧脸随着发丝的摆动若有若无的，令她更加的不似凡人一般。

柴七并不知道她的手上是拿着什么乐器，只觉得那乐器的声音真的十分好听，像是清晨朝露下的百灵鸟，听得让人浑身舒爽。

不过，这份美好也仅仅维持了一会儿，很快，伴随着一片黑压压的色彩袭来，一大群的黑色乌鸦盘绕在了女人的头顶上方。

这一瞬，柴七的心里竟然莫名在为这个女人紧张，他竟然害怕女人会被乌鸦伤害，但显然，他担心是多余的，乌鸦不仅没有伤害女人，反而有条不紊的围着她在转，黑色的身影在一片片枯叶四周穿梭，它们仿佛是在跳舞，随着音乐跳跃。

但很快，音乐却又转了曲调，然后女人渐渐放下了手转而从旁边树枝上挂着的袋子里取出滴血的肉抛向了天空！

用肉喂乌鸦？

柴七难免一愣，下意识问：“这个女人是谁啊？”

“嗯？你说谁？”

回头看着九叔脸上的茫然，柴七立刻反应了过来摇摇头，视线再次看向树梢的位置，然而，也就是这么回头的功夫，那个原本应该在树梢上的女人却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两只乌鸦站在树干上整理羽毛。

是幻觉么？

想着九叔茫然的表情，柴七却很肯定那并不是，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无论是音乐声还是那血淋淋的肉，都清晰的让他很肯定那不是什么幻觉。

可那个女人又是谁呢？

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在这深山老林里去喂乌鸦呢？

难道……是鬼？

想到了这一点，柴七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看着准备离开的九叔，他心事重重的也跟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