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独上黄泉

在太平间上班期间印象比较深刻的大概就是那么几个了，还有一个就是有一次碰见的给我补习英语的老师的长辈过世，具体也确实忘记的了，只记得是晚上吧，护工打电话来让送寿衣去病房，恰好是该我值班，就送上去了，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我的补习老师，他也认出了我，哭得很伤心，就打了个招呼，安慰了几句，后面的事实在想不起来了，所以就这样吧。

再后来吧，因为实在无法认同经理所谓“做我们这行就是骗人的”理念，所以就一直在太平间做得不怎么舒心，甚至还因此脑子没转过弯而生了一次病，直接发烧到39度多，前后可能就差那么几天都有点想辞职了。

而打消我辞职念头的是，公司和台湾的殡葬团队达成了合作协议，为此台湾团队还专门到太平间来看了看，在旁边听着他们的交流，以及对一些细节的建议，我总觉得他们不一样，而且正好得知公司因为和台湾团队合作，需要组件新的工作组，所以我就仗着我父亲和老板的关系，私下给老板发了条希望能够加入新工作组的请求。

也正是借此机会得以调入总公司，不过没能进入新建的工作组，按老板的话来说，就是他可以把我调入总公司，但是不能左右台湾团队的选人条件，能否入选要靠我自己争取，而我进入的部门则是殡殓部，就是专门负责进行遗体穿衣化妆、防腐整容的部门，不过那时因为公司还和刑警队有合作，法医解剖室也是建在公司的，而且正好归殡殓部管理，所以公司大部分员工更喜欢把部门叫做——法检中心。

在这里，那真是什么样的都见过了，正常过世的就不说了，除此以外最常见的就是车祸，然后夏天的溺亡、高腐，其次便是各种各样的自杀了，再就是凶杀，反正真是形形色色的，我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要是适当的向大众开放一些数据或资料，再配以适当的解说，应该会对世人起到很好的教育和警醒的作用吧？

题外话又稍微多了一点，还是回正题吧，虽然见了很多，但还是只能选择印象深刻的来说，毕竟很久远了，太多就记不清了。

刚调到新部门没多久，便有幸见识到了所谓的整容。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躺在了我们的操作台上面了，就那么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生气。面部大面积的组织缺失，使得整个下颚骨完全的裸露在空气中，已经干黑的组织破损边缘和隐隐阵阵的臭味，向我们昭示着你已经往生了较长的时间了，而且遗体还没有得到及时的收敛与安置。

“儿女都不在身边空巢老人，猝死在家里没人发现，面部被老鼠啃食，严重缺失”前辈从门外进来，“儿女工作忙，发展的都还不错，两天后才发现，一切都晚了，等会儿请的支援会过来做面部修复。”

听着前辈的话语，才发觉以前自己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总以为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电视小说之中。但现在却真实的发生在我眼前，看着“你”的脸，我想帮却无处下手，毕竟我只能算是学徒罢了，什么都不会，而且按照前辈的话来说，我们单位还没有修复这种遗体的技术支持，这次都是专门去其他殡仪馆请的师傅过来。也就是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你”。

时间不久，请来支援的师傅到了，很快便开始了修复工作，而作为学徒的我，也理所当然的留下来打下手，不过与其说是打下手，不如说是在旁观，只有很少的时候会叫我帮忙递一点东西。

师傅首先是拿着家属提供的照片，反复观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将照片立在那里，以便抬头就能看见，从而进行对比。

然后便是用手术剪，慢慢的清理那些发黑发干的创口边缘，而前辈则在旁边的操作台上反复的捶打揉捏着一块像橡皮泥一样的东西，不过看前辈的感觉，那玩意儿比橡皮泥硬多了，我好奇的跑去询问，才得知那叫油灰，说是防腐整形的专用材料，专门用来填补缺失的，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塑形成耳、鼻、手、足、甚至是头、躯干等部位，不过后来才知道，并不是啥专用材料，很多地方都有所应用。

等创面清理干净，油灰揉好以后，就开始了填补塑形的过程，这个过程很慢，也很细致，不断的与照片进行对比，反复的微调，大概慢工出细活不外如是了吧，直到看起来和照片很像了，师傅才准备进行下一步。

化妆，不过说实话啊，那时候感觉那妆化的还行，但是现在在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当时最大的败笔便是化妆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技术水平的限制吧，毕竟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地区是直接用油彩在化妆，倒不是说油彩不好，而是油彩很难上手，油彩的遮盖性的确很好，但是如果调色没有调好，画出来的妆就非常容易失真。

但那时大概也是没有琢磨出其他的化妆方式或手法吧，为了使油灰和本来的皮肤看起来没有色差，可以说上了很厚的油彩妆，显得肤色和照片的差异有点大了，但至少面部完整了，师傅再最后微调了一下，就算是完工了。

修复完成后，便通知服务中心请“你”的子女们来验收，很快门外便传来了哭喊之声，可是当“你”的子女进来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们的脸上发现哪怕是一丝的泪痕，还有一人在不断地讲着电话，似乎有一笔很是重要的生意需要马上接洽，这让我不禁有些诧异，难道“你”的子女平时就是这样对“你”吗？说真的这样的氛围中我连一丝人情味都没有感受到，更不要说那所谓的亲情与生离死别了，甚至所谓的验收，也只是匆匆一眼。

可以说验收工作不过是走了个形式，接下来我们便按照派工指示将“你”转运安放到了我们最好的灵堂里，从前台那里得知，“你”的子女所选择的一切服务都是最好的，说什么最后一次了，让“你”好好享受享受，可我心中一直都有那么一点疑惑，这最后仅仅靠金钱堆砌出来的所谓孝顺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