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次见面

20岁的我傻傻的矗立在洁白的走道中，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特有的气味，进出病房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进行着收尾工作，走道转角处一对母子犹如逃避似的在那里抱头痛哭，但这一切似乎与我无关。

大概十几分钟以前，我刚刚迈出了我人生中的重要一步，前往我父亲一位友人公司的市场部报到，这市场部很特殊，也很神秘——医院太平间。而这里迎接实习生的方式也很特殊，刚进办公室场地还没来得及熟悉，就遵从未来同事的建议跟随着一起前往病房旁观收敛工作。我便跟随着第一次进入了真正的太平间，近距离看着整齐的冷柜，以及两位正在穿戴防护用具的前辈，见我站在门口，其中一位，很自然的拿了一套给我，让我穿上，以便跟他们一起前往病房。其实当时全程都是比较懵逼的，虽然在来以前是有做心理准备的，而且也因为想要较好的完成父亲的那位友人的一些手工制品的委托，不得不在他的安排下来这里实习，或者说体验生活更加的恰当，但是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的体验生活会来的如此的强烈，连一点岗前培训之类的流程都没有，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在两位前辈的招呼下，跟在他们的身后，前往了住院部大楼，上到了目标楼层，便有了开头的一幕。到地方以后，按照前辈的吩咐，站在了走道中等待，旁边就是刚才两位前辈拉了一路的遗体转运车，而前辈已经进入病房去与家属沟通了，至于我目光所及除了进出病房的医护人员，就是那一对哭泣的母子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生离死别，有心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所以就那么站在那里，现在想来，那画面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而与“你”的相遇也是那么的触不及防，当前辈的让我进入病房时，我第一次遇见了“你”，“你”就那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很多影视剧里都可以看到的缎面唐装，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那对先我一步进入病房的母子，双目含悲的看着“你”，让我明白“你”已经离我们而去，在我面前的“你”有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称呼——遗体。也许是因为人多，或者是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出奇的我并没有产生哪怕一丝害怕的情绪，我可以很冷静的注视着“你”，没来得及多想，前辈就让我去帮忙把车推进来，于是我赶忙出去将转运车推进病房交给前辈，然后就退在边上继续旁观。护工拿着一个盒子进来，走到"你"的旁边，将盒子打开，是一些化妆品，看来是要给"你"化妆了，这一幕不免让我想起了前几天看的那部日本电影《入殓师》一样是化妆，可为啥是护工在做？而且做得那么的粗糙，是的，即便那时候的我可以说什么都不懂，仅仅是看了点电影，但两相比较，真的只能用粗糙来形容，就是拿着腮红在脸上扫了扫，然后涂了个唇彩就结束了，紧接着护工就收拾东西走人了，按现在的话来说，那真是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可惜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我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所以我只好继续保持沉默。接下来，就要开始收敛工作了，然而，由于其中一位前辈一直在与家属沟通，另一位前辈一个人无法完成收敛工作，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在角落中旁观的我，而我那时也确实够光棍的，想着反正是来体验生活，这些事情迟早要做，既然前辈招呼了，那就做吧，所以我也就按照前辈的指导，站在了病床边上。前辈站在我的对面，低声的给我做着心理建设，让我不要害怕，不用担心，按照他的指导来做就行了，就这样，在前辈的指导下，我第一次触碰了"你"入手温热，是的，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人在去世前，由于所有的机体细胞都在做最后的挣扎，会最后一次散发热量，还会造成体温升高，直到真正去世了，体温才会随环境温度逐步下降直到与环境温度相同，就像开水自然冷却成凉水一样，不会说突然就变得冰凉。不过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尽管内心有所疑问，可还是选择了安静的按照前辈的指导进行操作，心理想着，这里毕竟是医院，各种仪器都给出了死亡的结论，而且医生，也肯定比我这个外行专业吧。所以，我就按照前辈的指导，扶住"你"的左手及左腿，在前辈的助力下，将"你"面向我这边侧翻了起来，而前辈就抓紧时间将铺好殡殓袋的担架放在了"你"的身下，在辅助我慢慢将"你"放平在担架上，接着前辈就扶正了"你"的身体，归顺了"你"的四肢，拉好了殡殓袋的拉链，然后就是让我一起，将"你"抬上了转运车，等着手续办好就可以转运到太平间了。对"你"的收敛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我并没有产生前辈所担心的排斥、害怕之类的心理，甚至前辈都很诧异的问我是不是学殡葬专业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毕竟我学的是机加工与数控专业，不过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竟然还有殡葬这个专业。很快手续办好了，和家属沟通的那位前辈带着多数家属走了客梯，而我则自然而然的跟着另一位前辈，推着"你"，带着一位撒买路钱的家属一起，走了专用电梯，在后面推着车，看着殡殓袋上那个大大的"奠"字，再看着前面走一路撒一路纸钱的家属，突然觉得似乎这也没那么难，但是也没有影视剧中的片段那么庄重或者恐怖。很快便将"你"转运到了太平间，同样很快便有殡仪馆的车辆将你从太平间接走。看了看时间，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小时，但好像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就这么匆忙的与"你"见了一面，连一点多余的交集都没有，也请原谅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但我却必须感谢"你"，因为与"你"的相遇，让我没有一点抵触的踏上了这么一条别样的职业道路。突然也很想说一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